母亲冷笑,眼神冰冷。
彼时的段天真叛逆且倔强,目前越是反对,她越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1999新年寒假,又一次与母亲起了争执的她愤而出门,陈勖在街头找到她,说,一起去上海吧。
她说好。
十里洋场,繁华与浮躁并存。并非钟意那个城市,而是那里有他们都喜欢且约好要一起报考的一所大学。
相拥而眠的夜晚,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生,仿佛命中注定——黑暗中的甜蜜与疼痛,天亮后的茫然与恐惧。
那个她曾发誓要永远深爱的人,那个她以为会陪伴她一生一世的人,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清晨,突然间消失无踪,就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从来都没有过那么一个人,在某个雨天钻到她伞下说,一起走吧,表妹。
她找遍了和他走过的每一条街,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直到筋疲力尽,在人潮拥挤的路口放声痛哭。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
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她望着脸色苍白的母亲,只说了三个字——我恨你。
其实她不恨母亲,她恨的是另外一个人,还有她自己。可是她不能说出口,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她曾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千禧年,她独自坐上飞往异国的客机。
再回去时是母亲病危,胃癌晚期。她的遗言只有一句,原谅妈妈,天真。
“她早已知道自己患上绝症,却一直瞒住所有人。我后来想,她只所以对我和陈勖的事情反应激烈,是因为她对我放不下心,还有就是我说的话刺痛了她,爸爸和她离婚其实对她一直是很大的打击,只是她从来都不肯示弱于人前,”天真轻轻开口,感觉泪水爬满脸颊,“我一直以为她说让我原谅她是指她后悔对我那么严厉,今晚才知道也许她指的是陈勖和他父母的事情。”
以为多么漫长的故事,原来讲完只用了十几分钟。曾经惶恐那些艰难的时光要怎样才能捱得过,蓦然回首,身后只留下曲折的脚印。那亦是心上的伤痕,需要时光去慢慢打磨,可那磨砺的过程,原本也充满痛楚。
“即使在她躺在病床最痛苦的时候,我也都在怨着她,”天真泣不成声,“她就这样离开……她没有给我机会,他们都没有给我机会……”
“那些不是你的错,”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有人会责怪你,天真。就算有错,犯错的也是那时候的段天真,可她已经过得那么不快乐,难道连你也不肯原谅她吗?”
他的声音,仿佛咒语,封住了她失控的眼泪。
从来没有人,以这样的理论来安慰她,如此奇怪,却又如此温暖。
——就算有错,犯错的也是那时候的段天真,可她已经过得那么不快乐,难道连你也不肯原谅她吗?
“真的吗?”她问,语气里仍然有着令人心酸的犹疑和忐忑。
“嗯,”他答,“你要原谅那时候的天真。”
“好。”她在他胸口轻轻点头。
那夜,她梦见十八岁的自己,白t恤,旧仔裤,眼神明亮放肆,笑声清脆。
二十二、事到如今
还没睁开眼,已听见窗外沙沙的雨声。
又下雨了——意识渗入脑海的那刻,呼吸里有淡淡的食物香气。
天真缓缓坐起身,望着站在窗前的伟岸身影,秦浅听见了动静,转首看向她,指间轻烟袅袅,朦胧了他的脸庞。
“醒了?”他说。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灰色棉质休闲裤,看上去干净清爽。
天真想起第一次遇见他,也是一个雨天。他坐在有些喧闹的咖啡馆里,眉目清冷,表情沉静。
她又想起昨晚温暖的怀抱,脸颊突然一烫。
“嗯。”她点头,有些局促地掀被下床。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瞥见他摁灭烟,正向她走来,她急忙摆手,姿态慌张地蹦向浴室。
秦浅没再跟上去,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狼狈模样,嘴角微微一弯。
“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