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从此那位同学一看见他转身就逃。其实他根本不会再寻衅,早在打架那天,面对被老师通知而气怒的母亲,他自己去花园里跪了大半夜。
也有顽皮的时候,喜欢浇花时,用水管在阳光里喷出彩虹。曾把难得见面的父亲淋成落汤鸡,不知是否是故意。
他爱潜水,如上瘾一样,越潜越深,越潜越远。
有一次很久都没有上岸。
朋友把他拉上来时,他睁开眼时的第一句话是,我很想留在那里。
就像《碧海蓝天》里那个男人。也许在那种溺毙人的深蓝与幽静里,能让他找到内心的安宁。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看见什么,想着什么,也许,那些印象悄然流泻于他的笔端。
……许多年的意大利。
盛夏刺目的阳光之后,是连绵的夜雨。
他将脸埋在冰冷的白色床单里,第二次流眼泪。生命里流逝的那些温暖,让他觉得寒冷。
然而他已不是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只能静静地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听母亲哀艳的歌声。
他已经是kev chun,为人父亲。
当一个人不能够再拥有,那么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尽管记忆是那么痛苦。
我曾问过他,秦先生,是否你的心里,也有一个黑洞?
它深不见底,将他的快乐,热情,冲动及渴望统统吸走?
他笑言其他,避而不答。
而其实答案再清楚不过。
如果阅遍悲欢离合,爱欲生死,是否就不容易轻松快乐。
如我们所不了解的深海,暗流汹涌,却不动声色。
也如他笔下的那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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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么爱他,要么恨他,但绝不只是喜欢他。
秦浅盯着杂志页面上那句引题,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紧的拳,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激荡的心情。
他知道天真聪慧敏感,却从未料到她会跑到香港和意大利,只为写这一篇关于他的专访报道。
她的标题是——这世上另一个kev chun。
他怔怔地看着,像在读别的故事,那些尘封的记忆一一重新浮现眼前,里面的人物和事情,令他熟悉又陌生。
忽然间,他想见她,很想见她一面。
“喂?”听见那边轻柔的声音,他竟觉眼窝微热。
“为什么这么任性,怀着身孕做飞机跑来跑去?”一开口,却是忍不住地轻斥。
“我好好的,”倔强的话语传来,“不信你可以问sean,我和他同个航班回来。”
“我知道,”他轻叹,声音出奇地低柔,“傍晚的航班,景色很美吧。”
“是。”她的思绪情不自禁地被他牵引。
暮色里的天际线,绽放如烟花般璀璨,滚滚云海之上,是深红与幽蓝,幻如极光。
“令尊让我转述你一句话。”敛住失控的心神,她平静开口。
“你见了他?”秦浅淡然出声。
“是,老爷子已须发全白,但精神挺好,”她轻声道,“他说,他以你为傲,许久未见,甚为想念,希望你不要再怨他,还有,他若有一天离去,希望和令母同眠一处。”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默。
“谢谢你,天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他低声道。
“谢我什么?”她缓缓开口,“我只是顺便传达,而写报道,我也是在交任务。”
“谢谢你……懂我。”
低沉动听的声音,直直地传进她耳里,渗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