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军中的人告诉我,来问责的长史盛气凌人……”李敢苍凉道,“我就想,爹爹是被他们逼死的!被卫大将军、公孙将军一块儿逼死的。”
霍去病盯了他片刻,皱眉叙述道:“舅父本性宽厚,对李老将军一直很尊敬。李老将军失道,舅父须得向陛下禀报战况,问责一事无可避免,你怨不得他。”
“昨日我去了大将军府,打了卫大将军,他没还手,也不许旁人插手。”李敢像是没听进去,继续叙述,“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是陛下事先嘱咐了卫大将军,说爹爹年纪太大,运气又不好,莫让爹爹对阵单于,否则恐怕无法实现陛下捕获伊稚斜的心愿。可这战,没有我爹爹,他们还不是照样让伊稚斜逃了么。”
说到此处,李敢禁不住连连冷笑出声。
子青默默听着,这才明白原来李广自刭的背后,有着如此多错综复杂的缘由。
“现下你已是关内侯,便是为了李老将军,以后也莫再做出鲁莽的事情。否则老将军在九泉之下,见你遂了小人心愿,岂不更加愤恨。”霍去病道。
“我想了很多,很多……”李敢抬眼望向子青,无力而怅然道,“将此事追本溯源,卫大将军之所以让爹爹从东路进发,是因为陛下的嘱咐。而陛下之认为爹爹年老运气不好,是因为他认为杀降不祥。而杀降,是爹爹自己做的。尽管他一直在后悔、一直在愧疚……最后,他还是为这件事付出了该有的代价,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其实我没事了,就是想跟你说,那件事,爹爹终于还是付出了代价,你心里的结也可以解了。”
想着这层层因果,子青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阵莫名的怅然。但至少,李敢终于能不再纠结李广之死,这是好事。
看着子青清澈明亮的眼睛,目光逐渐下移落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李敢开口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孩子,什么时候出世?”
“该是明年春天的时候。”子青答道。
“真好。”李敢由衷道。
子青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望向霍去病。
“生个女儿,像你似的就挺好。”李敢微微笑着,朝子青道,“生个小子也成,不过也得像你似的。”
霍去病斜眼瞧他,“这事你说了算啊?”
“说了不算,我也要说。”
子青低首剥着橘子,听他二人斗嘴,忍不住抿嘴而笑。
170第六章嬗儿出世(三)
正说着,听见不远有马蹄声响,长安城中原就有秋高出游的风俗,这时候外出游玩之人自然是不少,故而三人都不以为异,接着闲谈。
不一会儿,有十几骑自松林那头绕过来,锦衣华服,霍去病一眼就认出他们皆是期门郎,而为首那人正是卫伉。
见到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此,这些期门郎纷纷下马,向霍去病还有关内侯李敢恭敬施礼。
只除了卫伉一人,他虽然也下了马,但却并未施礼,双目恶狠狠地盯住李敢。
“卫伉,舅父今日可在家中?”霍去病开口问道。
卫伉暂且收回盯住李敢的目光,冷冷看向霍去病,“大司马若真有心拜会我爹爹,为何不亲自登门,莫非是没脸见我爹爹么?”
这话颇重,尤其是当着众期门郎,简直一点情面都不给霍去病留。子青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又因霍去病命家人噤口,她对于朝野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乍然听见卫伉对霍去病这般态度,不知卫霍之间出了何事,甚是吃惊。
霍去病原是好意,知道卫伉多半因昨日李敢打了舅父之事耿耿于怀,便想岔开他二人,却见他对自己也这般敌视,暗叹口气,淡淡道:“不知何事让你有所误会,既然这么说,明日我便登门拜会。”
“哼……大司马门客众多,事务繁忙,怎敢劳动您的大驾。”卫伉冷笑,瞥了眼李敢,“看来你们在此倒是相谈甚欢,难怪关内侯胆敢冲入我卫府打人,原来是有大司马在背后撑腰啊。”
昨日亲眼见到李敢打了卫青,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