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大家便说起别的来,很快便忘记了这一次惊险的樱花町之行。

见秦煜还有些忧虑,裴劫放下茶杯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他的掌心几乎没有温度,只被茶杯烫热了边缘,但一触到这熟悉的温凉,秦煜便蓦地安心下来。他抬头看他,眼神中盛着浅浅的、短暂的茫然。

裴劫说:“吃饭吧,不要胡思乱想。”

秦煜就乖乖吃饭了。

裴劫问:“这几日玩的如何?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想让他带自己在东海玩耍,这是参加天镜历之前说好的,但现在却已经离开那么远了。所以他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害怕了吗?”他自然记得秦煜在里面的第三天就跟别人走散了,后面那么多天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虽然看不清楚细节,但裴劫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性格,不怕是不可能的,必然是每走一步都惊心动魄。

秦煜低声道:“有一点。”

裴劫说:“你很勇敢。”

秦煜忽然抬头看着他:“可是你明明很厉害,如果你想的话,一定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的对不对?”

裴劫一惊,复而明白过来,原来他理解错了。

他是在担心自己。

这种感觉很陌生。还有种奇妙感。可能因此,有些不适感。

“裴九?”大概是发觉他的神色略有异样,秦煜忍不住唤他。

但裴劫却没有立刻回应他。他心中有些茫然,汇聚成团,带来一种晕眩感。

不错,如果他想的话,是不会令自己身处危险境地的。

如果他想的话。

可大多数时候,他只随波逐流。

他不能做太多的,他不能。

……

夜间,窗外忽然传来笛声,缠绵悱恻、宛转悠扬。这个笛声跟裴劫在流云宫时吹出来的一模一样。秦煜撑开窗子探出头去。

远处的一棵扶柳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极为高耸,密集而细长的柳枝在夜风中缓缓飘摇。有一个缥缈的身形就立在那上面,像是凌空漂浮着一般。他背对着他。不知为何,总有些孤独寂寥之感。

他已经认识他很多年了,从那年冬日大雪中的邂逅,到今日的常伴左右,时光很慢,也很快。他仿佛还记得他那日说话的语气,跟天上飘落的雪花一般,都是没有温度的,落在这俗世中,积了厚厚一层,冷的彻人心骨。

可就是这般冷彻心骨的温度,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他是那样寡淡的一个人,还没有心。如果当日自己没有向他求助,他一定不会管的,他想。

还好,还好自己开口了。

这样想着,秦煜弯了唇角。

可他又是怎样的呢?为何没有心?他始终都没有说过。他心中是怎样想的呢?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只有他心系戮十三,非常的关心,胜过所有。这是他了解的全部。

戮十三自幼便跟着他,是被他带他大的。所以,他对于裴劫来说应该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吧,紧张与关心,都已成为了习惯。

那自己呢?自己能不能也这样?他不求自己能与戮十三拥有一样的地位,只要在裴劫心底能够占据一点席位,一点就够了,他便知足了。

如果相处的久一点,一定会做到的吧?

他看了很久,月亮升了又落,夜幕变得又黑又深,外面的灯都熄了,城镇变得静谧。他伏在窗棂上,不知何时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