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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会死在这儿。会的吧……

但是我没有。痛到意识朦胧,我却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什么“素姬”,是宁儿。啊……是啊,我还有一个正经的名字的。我叫徐宁,那是爹娘给的名字。

人快死了,也许都比较喜欢怀念过去的吧。正如现在的我。我恍惚看到了爹娘,他们像儿时那样对我温柔地笑,爹又在板着脸训斥我不懂事了……

我还看到了哥哥,他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救我了……

我睡了过去,想着自己再不会醒。

……

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醒过来。

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身上的伤已经不很疼了,原来死并不难受。

一只手忽然触摸我的额头,我一惊,抬头看过去,入目的是个俊朗非凡的男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变……

他问我认识他吗,我却打掉了他的手,牵动伤口生疼。尽管那时,我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做出了什么——十年了,我从未被允许多露一个表情,更别提像个小孩子似的这样使性子。

我的心底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他却不气不恼,低声向我道歉。

他说他会宠着我惯着我,会尽全力补偿我受过的一切,我却一直一直与他置气,似乎要将这十年都没有发泄过的任性一股脑泄出来似的。

直到我知道,他是谁。

内务府总管?那不是要……净身入宫?

原来他受的是对男人而言最大的侮辱,我和他比起来,又算得什么呢?

我甚至看得清楚,他身边的人对他的眼神无外乎两种:畏惧和轻视。他也是知道的吧,却无力改变。

他也很苦,记忆里性情温和,只有在为了我和其他乞丐打架时才会凶悍一点的哥哥已经变得狠辣暴虐喜怒无常,可偏偏,奇迹似的,他在我的面前永远温和如记忆一般。他会蹲□子替我洗脚,会微笑着默默包容我一切不可理喻的举动,包括尖刻的暗讽,包括泄愤时打青他半个肩膀,包括……一切……

直到我对他再无怨怼。

那天我抱着他哭着道歉,记忆中,那是十数年来我初次哭泣。他便用修长漂亮的手去捏我的鼻子,笑着说我丢人。

我也渐渐明白了我的“怨气”从何而来。

那与其说是“怨气”,不如说是“撒娇”吧。这是对最亲密的人才能做出的举动,我挥霍着他对我的包容,借此驱散自己的不安。

……

那天,当我像往常一般趴在他的胸口假寐,却发现自己加速的心跳越发让人无法忽视时,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会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我从未如此茫然,我不知自己该怎样做。

乱仑?乱仑!

他已足够被他人所轻视了,我怎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他陷入更深更肮脏更令人唾弃的泥潭?

我选择了将一切都深深埋进心中,我叫他“哥哥”,开始努力学会如何微笑,享受着他初次见到我的浅笑时一整天的惊喜……

我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我的一切举动都开始仅仅为了他。我担心他杀戮太重积怨太深,便不要他去杀些无关轻重的人,便每日都去庙里求神拜佛,只求能为他减些罪孽。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地狱什么神佛,却知我不愿让他下地狱,一丝可能也不愿让这样的事出现。

也就是某个状似平常的早上,我照例去庙中为哥哥祈福之时,注意到了那样的一对男女。

也许是因为过去在肮脏的地方过得太久,我对人脸速记的本事十分高超,这使得我记得每个见过的恩客,让他们以为自己受到了重视,因此自满,也对我好感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