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祖上一直在暮色之海的边缘居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暮色之海一向天气多变,一个月里面有半个月是刮风下雨。渔民没见过那么反常的天气,阳光热辣的根本不像是刚入夏的时候,还一连好几天。

他忍不住擦了擦脸上冒出的汗,太热了,后背的衣服紧贴着身上,浸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又抬起头偷瞄了一眼面前的青年,这位穿那么多,也不流汗,是感觉不到热吗?

“除了这个还有,”项斐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说,“你没发现海鸥消失了吗?”

第一天,在暮色之海的边缘,成群的海鸥掠过海面。第二天,海鸥的数量减少,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今天第五天,他完全没有见到海鸥。

除了海鸥,这几天里面,他们完全没有见到海里的鱼类,像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

突然间,渔民惊呼道:“那是什么?”

他手指着一个飘在海面上的庞然大物,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像是触手一样的巨大的东西,浮起在海面上,向他们的位置游荡过来。黑色的表面充满了不详。

入夜。

池鱼吃完食物后身边围了一圈不怎么聪明的小鱼,这是他醒来的第一个星期,从深海游荡到了表面。

一路上池鱼见到了不少沉船和尸骸,有的腐朽已经变成了海洋生物的家,有的看起来还是近些年的新的沉船。

从他沉睡之前就有源源不断的人类来这里寻找宝藏,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人类对宝物或者探险的狂热还没有降下去。

小鱼感受不到人鱼的威胁,脑子思考不了太多,又加上池鱼的尾巴和它们的颜色相近,于是亲亲密密地挨在池鱼的身边,拱卫着他。

像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池鱼在瑰丽的珊瑚旁惬意地摇了摇尾巴,想把周围的一圈小鱼甩开,鱼尾被蹭的泛着痒意,谁知道它们离他更近了,穿梭在他的鱼尾和珊瑚丛中,张嘴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

看起来比他还要轻松快活。

池鱼抓住了一只红色小鱼的尾巴,它上下翻腾着想从池鱼的手里挣脱,鱼眼无神地盯着池鱼,似乎是在质问池鱼,为什么要抓它。

池鱼上下摇了摇它的尾巴,他没有露出尖锐的指甲,就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捏着尾鳍的位置,把小鱼吊起来。

小鱼被甩来甩去,动作异常的滑稽。明明鱼鳞的表面很滑,但他就像被池鱼的手粘住了一样,怎么也逃脱不出来。

玩了半天没有什么意思,池鱼的手一松,小鱼立刻飞窜,一秒都不愿意多留。

池鱼破开粼粼的水面朝着远方游去,身后的鱼群还想继续跟着,很快又被它甩开。

海面在入夜之后笼罩了一层深深的白雾。

“哗啦”溅出一层水花,池鱼的上半身破出海面,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阳光的身体像冷玉一样,在海面的倒影里闪着微微的光。

他的眼睛朝远处望去,在那里,有一艘船破开了浓厚的雾气,正在朝着池鱼的这个方向驶来,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就像是古书中记载蛊惑人心的海妖,眼睛的颜色和头发一般无二,是不同于常人的银色。长长的睫羽垂下,掩住了内里的神色。而当他抬起头来,那双神异的眼睛又完全暴露出来,浅色的瞳仁盯着那艘轮船。

池鱼轻轻地笑了。

快到深夜,在船上的一行人丝毫没有睡意。

二皇子眼里闪过一丝狂热,“这个触手比我之前发现的任何一种章鱼的触手还要长,”

“这完美的花纹,”二皇子一点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半蹲在地上,手掌轻轻地抚摸着黑色的花纹,“太美了。”

这节触手长的超乎他们的想象,在项斐让水手打捞上来时,它铺平开几乎有一个甲板的长度,宽有差不多两个人左右,废了很大劲才捞上来。

项斐走到断肢的截断处,他从侧兜里掏出白色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手上,伸手抚摸了一下切口。

切口处像是机器切出来的一样,没有多余的伤痕,十分平整。

白色的手套上很快沾上红色的血迹,甲板上的灯光明亮,血迹的颜色很淡,项斐的手指捻了捻,还有一些黏液粘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