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从返回三岛十洲的下属乘风太保那儿,下落到稷下学宫山门一打量,便忍不住皱眉。
如今大荒其他地方,虽然时不时还会出现一阵轻微的地动,但在诸多人前赴后继之下,到底减弱到不会有太大伤亡的地步。可稷下学宫,既然是北大封所在之处,那也就是地灾破封而出时,第一个遭殃的地方。
云中君几乎要认不出这里。
白墙黑瓦,回廊连接的诸多雄健房屋,全数倒塌,无一幸存。又有岩浆缓慢流淌,几乎将三分之二倒塌的建筑群覆盖,并殃及了稷下学宫山脚下的城郭。
城郭中更多是平民百姓,岩浆喷至天空,如同落星,从空中砸下,来不及躲避的他们,可以说是刹那就烧成了白骨,凝结在岩浆中。
这些喷到高空又落下的岩浆,最大一团,包裹个院子,轻轻松松。而它们砸落的范围,更远到方圆十几里外。
再看随岩浆喷出的灰尘,犹如黑龙,滚滚覆盖天穹,便是一个多时辰后太阳出来,稷下学宫所在辽州,恐怕都会如同黑夜,不见光亮。
而依山而建的稷下学宫,所依的那座六七百丈的小山丘,更在这次变动中,生生拔高了七八百丈,涨幅比原本的山高更高。
三秘境附近,皆是乱世时也较为富饶的地方,况且辽州本就土地肥沃,人烟密集。虽然称不上人间仙境,但也算平和之地。
而今北大封一破,直接化为炼狱。
云中君因为见到东海受灾渔民而分外愤怒,前来质问的一颗心,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扯一个深衣幅巾的学子,问:“姬山长现在何处?”
这学子本是要以文气催动记录稷下学宫一带山川的图册,但他的文气想对抗这番变动却极难。
死在地灾变动下的人,尸体里的记忆恐怕都给地灾吞噬,甚至没法借助诸多回忆,稳定辽州如今的情况。
学子满脸烟灰,白净深衣像是在墨里淌过,比划图册上图案的手还在发抖,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人还站着,没有逃走。
“山、山长……”他两眼发蒙,没认出眼前人是谁,只下意识嗫嚅,“北大封破后,还没见过山长……”
云中君那双有雷光闪烁的苍青眼眸,眯起。
“没见过山长……现在是谁在主持?”
“不,不知道,有师兄从那边传令过来……”
学子指向右边新起的山脊。
云中君懒得再说,直奔过去。
“姬山长——怎么是你啊?”
眨眼找到人的神君这回十分诧异,“东皇陛下。”
金发赤瞳,身披五彩双翼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指挥着幸存稷下学宫学子们奔波,催动文气,修补北大封。
他扫一眼云中君,没有打招呼,直接道:“姬山长在北大封破后,以身殉职了。叫我阿晕就行,现在我不是东皇。”
“虹日之晕吗。”云中君当即明白这个名字的来源,
倒是适合东皇太一的名字。
“姬山长,”他又感叹,“不该说这话,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你来之前,稷下学宫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本该接任山长的卓远叛逃伏诛,完全来不及培养新人的姬天韵就牺牲在第一线。
“多亏陛下你赶到啊。”
云中君道。
“说了别叫我陛下,姬山长临死之前,倒是成功将北大封修补一半。错不在他,他只是。”
病体拖累,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