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他却格外抗拒那种无声又无边的黑暗。
他厌烦死寂无声,也厌烦无尽黑暗。
他不想听见那句“天宿上仙殁了”,他想看见萧复暄。
于是他动了手指,在黑暗中于腰间摸索一番,攥住了那枚白玉梦玲。
那时候的乌行雪已经看不见了,所以他没有发现,那枚白玉梦铃因为与另一枚同出现于一个世间,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裂纹,造梦是会出现异状的。
他在攥紧梦铃的时候,想起曾经同萧复暄聊笑过的鹊都,那是他们都很想见一见的地方——
那里没有仙都也没有魔窟。
人世间烟火丛起、街巷宽阔,车马行人,熙熙攘攘。
没有强作平衡的善恶,只有最普通的生老病死,来去由己不由天。
他想和萧复暄并肩走在那样的街市上,照着暄和日光,听着悠长鸟鸣……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在梦里躲一会儿懒。
可惜那枚梦铃在最后一刻碎了,在他手中碎成了齑粉,散落在苍琅北域满是浮冰的冷湖里。
于是这唯一一次躲懒,是在一场并不完整的梦里。
那场梦里有曾经描述过的一切,唯独没有萧复暄。
所以即便是在造梦之下、即便他并不知道缺失了什么,也依然夜夜不得安眠。
如此整整二十五年,直到他身灵恢复,直到苍琅北域行将崩塌,他才从倒错的梦里惺忪睁眼。
于是,一切由此开端。
第111章 相遇
萧复暄在说起往事时, 总是跳过那些会引得乌行雪难过的部分。于是那二十五年非生非死的状态,在他口中就成了言简意赅又颇为平淡的四个字——修生养息。
但乌行雪在听到那句话时,却隐约想起了萧复暄灵散的情境。
他怔然良久, 道:“萧复暄, 灵散的时候难受吗?”
萧复暄:“不会。”
他语气平静, 仿佛真的毫无感觉。
他见乌行雪要蹙眉,便微微低了头, 用手指去抹,沉沉道:“我不一样,乌行雪, 我的灵魄本来就是如此。”
从最初起就是碎的, 而他不过是从头开始而已。
“那你不怕休养不回来?”乌行雪又问。
“也不会。”萧复暄道。
语气依然很笃定。
他似乎总是笃定, 常常开口就是“不必”、“不会”、“免了”、“一定”, 有时会显得有些倨傲,又让人莫名安心。
“苍琅北域里有留存的灵力,能供休养。”萧复暄道。
苍琅北域之所以数百年运转不休, 就是因为他会以灵力维系。他当初每年会去苍琅北域呆一阵子,就是在做这些。
所以他二十五年前才会把乌行雪也安置在那里,因为即便对方无知无觉, 也会有灵力静默无声地供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