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回鹤高深莫测的表情险些没崩住,抬眸和花满楼对视一眼,低笑着站起身来。
烟斗中弥漫出轻轻缓缓的灵雾,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两人身周,将那个可怜巴巴的小木凳拽进去,不一会儿灵雾散去,一个漂亮的藤蔓秋千便立在了湖边上。
尔书眼睁睁看着那姓傅的恶霸强抢了温文尔雅的花主簿。
两个人衣袖袍角相互交叠着坐在秋千上,花主簿的脸上带着笑,脚尖在草地上一点一点地晃悠秋千,那傅恶霸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觉满足,最后竟然脑袋靠在花主簿的肩膀上,优哉游哉地抽起烟斗来!
花满楼听着花花草草们此起彼伏声线不同的惊叹声,眼中掠过微赧,却没有推开众目睽睽之下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傅回鹤。
傅回鹤垂下的手指一划,凭空刨了一道小溪流出来,将湖水引到了脚底下,灵雾涌动间去了鞋袜,衣袍垂下被湖水浸湿也毫不在意,待到让湖水没过小腿,傅回鹤这才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懒懒对尔书道:“嗯,问吧。”
语气颇有种“有事启奏”的欠揍感。
尔书:“……”
升堂失败,尔书灰溜溜地缩紧自己的大尾巴,但该问的今天一定要问清楚:“你刚才在梦境里干嘛呢?你把我造梦的灵力全抽干净了,你也不觉得撑得慌。”
尔书倒不是心疼那些灵力,反正跟在傅回鹤身边他向来不缺吃的,过段时间就能补回来,但是耳鼠一族造梦的灵力并非寻常灵力,其他种族贸然吞噬多了,很有可能会魂魄混乱,陷入幻象迷失自己。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出,尔书看似是在闹,但也是在试探傅回鹤这会儿究竟脑子是不是清醒的。
——现在看来,老傅这混蛋不仅清醒得很,还比以前更难占便宜了。
“对了,你昨晚上进去傅氏族地了吗?”
尔书说完,立马又想到另一件事,再度开口:
“哦哦哦,还有,刚才我们去下面封印看,你的封印就剩下一条意欲了,那一条上面还带了裂痕,看着摇摇欲坠的,你干嘛不索性直接扯了?”
噼里啪啦上来就是三个问题,傅回鹤侧过脸颊,怜爱地瞅了眼身子变大不少,脑袋却没聪明多少的尔书,慢声道:“唔……所以,先回答哪一个?”
傅回鹤的长发在花满楼膝上披散开来,花满楼随手捋着霜白色的发丝,手指从发丝中慢条斯理地顺下来,顺着顺着就变成了几股,花满楼眸光一动,不着痕迹地将分好的发丝放在一边,另一只手也放了上来。
“不如阿凛先说说入梦的事儿?”花满楼道。
傅回鹤:“之前长盛君不是说,傅氏族地里存了当年他们第一次祭天的讯息?我本想让尔书将我送进去看看,结果这小混蛋硬是说我凶,办不到,我就想着等你做梦进族地的时候,我进去你的梦境里,借用尔书的力量迂回进入族地。”
“但做梦这种事,越是想梦什么便越是不得其门而入,你这些日子都极少再进入族地梦中,我便想着进去之后再同你解释。”
傅回鹤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总是带着些深沉的积淀,看上去浓郁而冷凝,但当他看向花满楼时,那片灰蓝色便化成了湖泊,全然倒映出一个人的模样。
“结果……”傅回鹤笑了下,“族地没进去,倒是抱到了之前无缘得见的花小七。”
花满楼倒是想起睡前自己想到的事,手指捏着傅回鹤的耳垂道:“睡前看了篇志怪话本,里面写那蛇妖下山为报恩情却发现恩公已经转世许多年,如今只是个垂髫小儿。然后便无意间想,如果要是早几年遇到你会是什么模样。”
“不用想。”傅回鹤闷笑,“我一定翻墙跳进花家堡,抢了小公子拔腿就跑。”
将自己缩小了好几圈的尔书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后脚站定,毛绒绒的小身板直立起来,前爪搭在秋千边上脑袋探过来,毛脸幽怨道:“我还在呢,看看我?”
如今刚进入成年期的尔书,声音是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嗓音之间的清亮。
傅回鹤随手薅了一把尔书的毛脑袋。
“方才在七童梦里,我造出了一个金陵城。”他道。
“造出一个……金陵城。”尔书呆愣愣重复了一遍,而后表情逐渐呆滞,“你说的造出,是指有自己想法和活动轨迹的生灵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