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触手大妖怪(2)

“你口口声声说没想到没想到,可要不是你,顾玠会失踪足足年吗?你最好庆幸他这次回来身体无碍,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昔日称兄道弟的同窗好友,今日为了顾玠当场翻脸。

周沅在听到顾玠说自己的失踪跟冯延芳有关时,心里就憋了一把火,等知道真相后,这把火直接就烧了起来。就为了一己之私,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冯延芳就敢让顾玠置身于危险当中,而且冯延芳并没有对顾玠下手这件事也是对方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除掉顾玠,他现在可不是风头无俩吗?

周沅在乍然得知顾玠失踪身亡的消息时心中有多痛苦,此刻就有多生气。

他将面前的杯子重重地砸在了木桌上,茶水溅了冯延芳一脸,正是被顾玠推开的那只杯子。下一刻,杯子竟然四分五裂开来,碎片不偏不倚,恰好从四个人的脸上划过,带出一片血迹,其中周沅受的伤最重。

原本围在他们身边的人见状,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周沅的脸色更差劲了,他们不好找临水楼的麻烦,毕竟大家都看得清楚,要不是周沅那么一下,杯子也不可能会碎。

他很快起身,张良月和刘喜言紧随其后。不知道是不是周沅太过愤怒,以至于下楼梯的时候竟然一脚踩空,从最上面滚了下来,张良月跟刘喜言下意识要去拉他,结果不但没有拉住,反而被带着一起摔倒了。

最后也不知道周沅碰到了哪里,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叫声。

张良月跟刘喜言好一些,起来后将他抬走了。

这一场闹剧总算是收了尾,可冯延芳坐在位置上却脱了力。

几刻钟之前他们还在约定等回头再一起来临水楼吃饭,几刻钟之后,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没有人再围着冯延芳了,但他还是能听到议论的声音中,有人在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说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跟顾玠在一起。

店小二过来,让他将茶钱还有周沅等人损伤的茶器钱付了。

今天来这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结账。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只剩下了冯延芳一个人。

茶钱他还勉强能拿出来,但茶器的钱他是万万没有的。冯延芳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窘迫了,在店小二的注视中,他硬着头皮将茶钱付了,说了句打坏的东西记在周沅的账上后就捂着受伤的脸离开了临水楼。

身后嘲笑的声音似乎更大了,冯延芳没有心情再去别的地方,回家之前,他去了医馆一趟,想要看看自己脸上的伤。

另一边,顾玠跟徐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只是身边的人过分胆小,始终不敢多看他,连回答问题都透着小心翼翼。

出了临水楼,徐连仍旧跟他拉开了距离。不过不是一前一后,而是两人中间足足又空出了两个人的位置,但要说真的保持距离,似乎也没有,因为一旦他往这个范围外走过去了一点,徐连就会跟过来一点。

他心里好像有一个衡量标准。

顾玠又一次看到徐连在偷偷打量自己的手,他的手没有任何异样,只不过是被扶住的时候,妖怪的本能贴着他的皮肤过度探究了一瞬。但徐连是人类,应该不会察觉到的。

“手怎么了吗?”

“啊……没、没怎么。”

小奴表情呆呆的,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被顾玠看到了,脸上才降下去没多久的温度又升了上来。在顾玠这样光风霁月的人面前,仿佛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是对他的亵渎,小奴总忍不住想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你看了好几次手,是有哪里受伤了吗?”

竟然还不止一次被对方看到,小奴这回连脖子都开始发红了。

他拼命摇了摇头,说不出解释的话,只是道:“手出汗了,有点,有点粘。”

说着,就将那只手告在了背后。

小奴只是觉得,被顾玠扶过的这只手一直都烫烫的,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所以才没忍住偷偷去看。但不管是看几次,手上都是干干净净,除了那些厚茧和伤疤外,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

顾玠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浅蓝色的,递给了徐连。见对方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可以擦一下手。”

“给我的吗?”

“嗯,送给你的。”

手帕其实是很平常的,但布料跟顾玠身上穿得差不多,精致华丽,甚至上面还绣有花纹。

小奴原本就觉得,他这样卑贱的人让顾玠相送,已经是辱没了对方,现在看到手帕,迟迟不敢接过来。

“可是,我的手很脏。”还很粗糙。

小奴将另一只手也告到身后了,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周身带着一股自厌的情绪。这么漂亮的手帕,要是被他拿来擦手的话,上面精致的绣线一定会被他刮花的。

“脏吗?”顾玠扬了扬自己的手,“我刚才扶过你,要是脏的话,手上一定会有痕迹,可是它没有。”

“但是……”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条手帕?”

“没,小奴喜欢的。”小奴急急忙忙地澄清着,生怕顾玠不相信,“小奴只是怕玷污了公子的东西。”

“一件物品最重要的是能够发挥自己的价值,谈何玷污?你很好,我希望你不要看轻自己。”

顾玠拉过徐连放在身后的手,将手帕放了上去。

手帕是用上好的蚕丝做的,软得不可思议。小奴觉得好像自己手上裂开的地方也被触碰得痒痒的。

可比手帕存在感更强的是顾玠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轻碰在他的掌心。小奴的手背也一直被顾玠的另一只手托着,直到他将手帕握紧,顾玠才一起放开。

那种整只手过分发烫的感觉又来了,再碰上顾玠的视线,小奴连心都跟着颤了颤。

后颈上又传来针扎的感觉,太过细微了,他甚至都没有察觉。

“除了小奴,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顾玠不喜欢小奴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呼,也不喜欢这种称呼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

“好像有。”

“怎么是好像有?”

“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

徐连从记事以来就是没有名字的,小时候村里的人会喊他怪物,同龄的小孩要是看到他,会用石块砸他。他们还会比赛,好像他被砸得越痛苦,就越能证明他们的厉害。

七岁的时候,他在街上碰到了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对方日行一善,摸了摸他的脸后,说他非池中之物,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得知他没有名字后,算命先生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顾玠一边走,一边听他讲话。

“起了什么名字?”

“徐连。”

“淮潮碧徐徐的徐,日月光连璧的连。”1

“徐连,很好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小连,好不好?”

顾玠将徐连两个字念得尤其温柔,哪怕他现在给小奴另取一个名字,对方都会答应。

徐连登时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好。”

“你刚才念的那两句诗很好,是有人教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背下来的。”

徐连不认识字,但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了他一个名字。所以在算命先生这么念着的时候,他硬生生记了下来。

刚才回答顾玠,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说得并不粗俗。托了周沅的福,徐连对顾玠的事迹可谓是如数家珍,他知道对方文采斐然。

“没有读过书的话,已经很厉害了,小连想要读书吗?”

徐连从前没有起过读书的念头,他这样的人,再如何都不会有多少改变了。读不读书,认不认字又有多大关系?

但顾玠的话却燃起了他的希望,徐连想,读书以后,他是不是也能说出那些文绉绉的话,像临水楼里那群士子一样,跟顾玠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说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顾玠从徐连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渴望,他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只是以为徐连一直以来都想要读书,不过苦于没有机会才作罢。

“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想、想读书的。”

“那好,我们做个约定,以后每天我都会来这里给你上课,顺便教你一些生活技能。周沅那边你从明天开始就不用过去了,以后他不会再为难你,如果他敢对你做什么的话,就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