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无时无刻不放在自己身上?
姜琼华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这姑娘虽然聪慧通透,但就是太过依赖信任自己,从来都没有生疑过。
哪怕天下人都在谩骂痛恨自己,明忆姝还要固执地同天下人争辩。
姜琼华来这世上三十四载,见过数不尽的反目和背叛,唯独没体会过被人全然信任的感觉。
她曾经以为明忆姝对待自己也是趋炎附势的必然,谁曾想,这傻姑娘却是用了真心实意的。
伯庐是相府掌事,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看得应当是清楚。
姜琼华低头瞧了明忆姝一眼,到底还是难以理解,自己这般恶贯满盈的一个人,她是怎么敢的?
难道是这些年待她太好,叫她蒙蔽了眼睛,都分不清人性善恶了吗。
这可不行。
姜琼华想,明忆姝作为自己的一颗棋子,可以心术不正,但不能不明事理,毕竟愚钝的棋子是难当大任的,不如提早丢弃。
正这样盘算着,姜琼华突然察觉掌心一热,自己先前擦净血迹的那只手被人温柔地牵好,触感柔软温和,明忆姝的手一触碰便知道没有做过任何重活,素手温香,宛若无骨。
思路突兀地被打断,姜琼华蹙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也没有挣开明忆姝的手,只是任由对方牵着。
“你先回府,孤去办点儿事情。”姜琼华把人送上马车,看到对方依依不舍地拉着自己的手,于是又添了一句,“很快便回去。”
明忆姝松开她的手,清澈的眼眸蕴含着温柔笑意:“我在家等姑姑回来。”
姜琼华沉默片刻,突然也进了马车。
她解开身上的墨绿氅衣,披在明忆姝肩头,动作决然,好似一直都想这么做了。
明忆姝有些惊诧地看她——在这个朝代,不同色彩亦可以用来辨别权势地位,这墨绿织金的衣裳只有王侯将相才能穿,自己披上,是不合规矩的。
“外头风雪大,你且穿着。”看出明忆姝眼中的担忧后,姜琼华又道,“这是相府马车,还有孤的人跟着,无人敢多言。”
·
外面风雪更大了,苍茫之中,天与地都相连起来,看不出晨早昏定。
古道边有一避风的亭台,接应杨薄傅的人便等在那里。
茫茫风雪中,远远走来一人,小厮定睛一看,发觉是踉跄独行的杨太尉。
小厮不禁有些疑惑,他怎会一人前来?同行的狱卒呢?
人近了。
“太尉,这里。”
小厮匆匆迎上去。
紧接着,小厮终于看清了什么,猛地愣在了原地,只见苍老的杨薄傅在风雪中摇晃了一下。
——原来,杨太尉肩上搭了一只手,那人借力推刀入腹,毫不留情地给杨太尉来了一记。
杨太尉当着小厮的面缓缓矮身跌地,小厮震惊地平视前方,视野里看到了持刀者微抬的下巴。
杨太尉泛白的囚衣瞬间炸开惨烈的红,鲜血喷涌之后,又淌入雪中。
“姜丞相……”
小厮跪下,颤抖不止。
生死恐惧下,小厮膝行上前,微卑地恳求姜琼华饶他一命。
姜琼华连个眼神都懒得分,冷淡开口吩咐手下人:“都处理干净了。”
她甚至不屑于去追查小厮背后的势力,无非也就是那些宵小杂碎罢了。
眼下天寒地冻的,她还是更想回府给明忆姝上药。
上药……
姜琼华霎时生出一种不悦的情绪,她转身,越想越气,若不是因为杨薄傅,明忆姝也不至于受了伤。
那是自己的人,未经自己点头,怎么可以因为外人受了伤?
还有。
也是因为这个杨薄傅,所以昨晚明忆姝才和自己置气的。
姜琼华越来越不是滋味,走了没多远,转头又回去,神情愈发的冰冷阴鸷。
·
这一耽搁,回府后便有些晚了。
姜琼华本打算直接去寻明忆姝,刚走到一半,突然察觉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有些重,便改道先去沐浴熏香了。
“丞相,奴是否要去叫明姑娘来为您濯发?”
伺候的仆从隔着殿内连延的屏风和长幔,不敢上前。只因这位右相讨厌别人近身,但明姑娘是个例外,每次沐浴濯发,右相都会派人把明忆姝叫来伺候。
“免了,她还伤着。”姜琼华声音冷淡,“金疮药给她送去了吗。”
仆从道:“送了,医者也去瞧过,但是明姑娘早早歇了,应当是没有上药的。”
姜琼华不禁有些愠怒,也不知是因为明忆姝食言未等她,还是因为对方没有及时上药。
“把人叫醒,就说孤马上过去,不许睡着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