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

“你不是想问孤为何那般待你吗。”姜琼华忍了忍,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最不想回首的往事诉说给她听,“十六年前,孤遇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坏的人,她骗了孤,利用了孤十年,险些害死孤。所以这些年孤都恨极了,唯恐再遭背叛,每每想到如此,孤就控制不住脾气,头也很痛,当年在刑狱里没发的疯,全在近几年得到了报应。你和孤闹脾气是对的,有时候姑姑确实待你不好,还打你……”

像是主动揭开陈年伤疤,姜琼华手指都在颤抖,她轻轻把手搭在门板上,触摸着上面粗粝的纹理。

“这些旧事,孤都不告诉其他人的,她们若是敢提,孤就敢把她们全杀了。”姜琼华薄唇轻抿,眉眼一低,掩饰了自己的难过,“天下人没人敢揭孤的难过之处——但是孤今日把这些全部坦诚地说于你听了。”

姜琼华自顾自地沉浸在往事的痛苦中,说着说着又涩然地摇了摇头:“也罢,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孤也不是为了讨你的怜悯心,最多只是为了哄你回家。”

里面依旧没人回答她。

姜琼华说完旧事,就像褪下衣裳给人瞧一样,没了掩饰,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

她抬手轻轻推门,避开视线不敢看明忆姝,她只将一只手递进去,轻轻道:“你若不嫌弃孤的曾经,便搭着孤的手,孤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时间逐渐流失,姜琼华无声默念几声,没能等来对方的手,她不甘心,于是又等了等。

再等,依旧没有回应。

终于,姜琼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明忆姝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待自己的,她一直举到手发酸都没等来半句回应,对方不可能是睡着或者闹脾气。

想到那个可能后,姜琼华升起一阵彻骨凉意,递入门内的那只手冻得发僵,柴房之内好像比外面的雪地都冷,冷得让人无所适从。

“明忆姝!”

姜琼华用力推开门,猛地看向柴房之中——明忆姝倒在冰冷的地上,单薄的衣裳像是结了霜雪一般,雪襟散开了些,人早已没了意识。

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木板门,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她所有自述的真心话都落到了雪里。

难怪无人回应。

可是这个时候姜琼华完全怪不起对方来,她匆匆上前将人护在怀中,解下衣裳为对方披上,又把人换往怀中压近,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使明忆姝暖和起来。

姜琼华方才在雪里站了很久,但她去触碰了明忆姝的手,却发现明忆姝居然比自己都冷,冷得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像……死了一般。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姜琼华倏地屏住了呼吸,她低下头,逼近明忆姝的鼻尖,试图感受对方的鼻息。

或许是明忆姝的鼻息太轻了,姜琼华根本感受不到,平生第一次,她被吓到了,感受到了所谓的“牵忧”。

“忆姝,你和姑姑说句话啊——”

姜琼华声音发着抖,去压对方的肩背,似乎把人揉进骨血里,就能叫两个人都暖和起来一样,她紧紧抱着对方,心疼到了极致。

血。

姜琼华敏锐地嗅到了血的味道,不腥,还很凉,她慢半拍地抬起手,看到自己方才碰过明忆姝的地方已经染上了血。

对,明忆姝肩背还受着伤。

自己真的不配做长辈,居然忘记了这件事,还把人赶到柴房受冻,姜琼华后悔万分,她半辈子腥风血雨,见血如同见水一样平常,仇人的血甚至会令她感到快意……但她还从未觉得手中的血有这么刺眼过。

没关系的,血还在淌,说明人还活着,没死就来得及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