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向下疾速坠落,沉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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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到哪里去,沈酌?!”
“……”
漫天大火悄然熄灭,一切惨景化为乌有。
“不,我是来送你出去的。”
沈酌没有回答,反手脱下西装外套,坐在病床边一张扶手椅里,单手把白衬衣纽扣一颗颗解开。
“对不起,”小男孩喃喃道,干裂流血的眼皮越来越沉。
在这双秀美眼睛的注视下,完全可以收起利爪,摊开皮毛,袒露那些从不示人的难堪伤口,以及未曾愈合的淋漓血肉。
陈淼完全不用看就知道那消息是什么,笑吟吟面对着眼前这个凌驾于全球进化者之上的总署长,甚至连嘴角礼貌的弧度都没变化半分。直到尼尔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几乎是从牙关里道:
就在两人掌心触碰的那一刻,小男孩惨不忍睹的身体迅速长大、变高,皮肉覆盖炭黑焦骨,赤|裸血肉皆尽复原;白晟像一头伤痕累累的狼王,紧紧拥抱沈酌,发出了一声忍耐了十九年的、嘶哑到极致的哭泣。
申海市的hrg实验室坐落在进化专科医院地底,规模与当年在研究院时不可同日而语,用业内眼光来看几乎称得上是可怜了。
时光如迤逦长歌,将那个八岁孩童的恸哭远远带上天际。
“他追着沈酌跟到第二重梦境里去了……”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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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化作安静的虚空,放眼望去无垠空茫。
“是这样的执念才让你脱胎换骨,是因为你自己希望能保护每一个人类与进化者,进化才会赋予你世间最强大的因果律武器。唯有强者才会对弱小生灵常怀慈爱之心。”
“……”
他回到了那个真相永远湮没的夜晚。
一个可怕的猜测陡然浮现,白晟瞳孔无声遽张。
仿佛一根滚烫的钢针刺进心脏,五脏六腑剧痛痉挛。
白晟半跪在地,俯在沈酌肩头,一滴滴滚烫的液体渗进白衬衣里,“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非常强大,我那么拼命了,但还是做不到……”
深渊被完全击垮,天地齐鸣震荡不息,甚至连白日梦异能本身都发出了岌岌可危的撕裂声。
隔着那么远距离,白晟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人。
“……沈酌?”白晟眼睁睁看着沈酌毫无反抗,张开双臂任由自己向深渊坠落,难以克制地战栗起来。
小男孩愕然睁大眼睛,抬头仰视着那个人携光而来,如若神灵,拥有难以想象的容貌和镇压一切的力量,踩着烈焰与硝烟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自上而下地向他伸出手:
不远处那辆撞毁的汽车里仍然断断续续地传来呼唤,火焰中甚至传来拍打车窗的绝望声响,然而他真的走不动了。
“老师,我们已经飞了几个小时了,您真的一点也不需要修整吗?”苏寄桥若无其事收回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尴尬,在沈酌身后问道。
顺着苏寄桥的视线往上看,第三个人出现在了机舱门口。
“血、血氧在往下掉,病人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就在这一瞬间。
八岁那年,血色长街尽头,孩童用稚嫩的声音发誓此生永远不站在围观人群之后,哪怕未来刀山火海,也要站出去伸出第一双施救的手。
“……会有后遗症吗?”水溶花忍不住问。
沈酌的梦境是三年前,5月11号,青海试验场爆炸。
白晟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长空之上烈日灼灼,炙热的风穿过沙丘,放眼望去沙海连天,赫然是一片宏伟壮阔的万里大漠。
仿佛坚不可摧的盾牌陡然瓦解,打磨多年的铠甲轻易溃散;明明是最想要征服和占有的对象,明明是最想要在对方面前展现力量的那个人,却在对方伸出手来的刹那间,像风雪中渴望得到庇护的野兽一般,迫不及待发出了委屈的呜咽。
“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活着啊!”
仿佛只是一须臾间,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但那都不重要,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沈酌呢?
下一秒,女医生五指向沈酌唰然展开,幽蓝光芒半空暴起,强悍无形的精神力扑面而来!
他喘着炙热的血气,再一次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向前走去。碳化的脚骨在身后拖出焦黑痕迹,每一步都痛彻心肺。但与生俱来的疯狂、耿耿于怀的悔恨、刻进骨髓的执念,都在脊梁中支撑着他,哪怕最后一刻被烧成碳也不能停息。
白晟哽咽的喘息渐停,像个茫然的孩子,紧紧拥抱着沈酌。
白晟目光定住了。
白晟已经从特护病房里被转移下来了,双目紧闭,沉沉昏睡,躺在实验室正中的一张病床上。所幸s级身体素质强悍,持续二十多个小时的幻觉折磨并没有对中枢神经和心肺系统造成太大影响,换作a级的话就算能从梦中醒来,身体上的后遗症也足够去掉半条命。
他的精神被残忍折磨太久了,不可能在眨眼间就完全恢复,刚才那暴怒到疯狂的一击难免对脑力有所透支。
下一刻,沈酌轻而易举推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低头将冰凉唇角印在白晟的额头上。
水溶花面无异色,接过药剂,再一次向沈酌确认:“您准备好了吗?”
——a级异能白日梦触发。
他战栗着抬起手,与神灵十指交扣。
沈酌大步向前走去,倒是傅琛叹了口气,朗声道:“先往前走吧,往南一公里就是青海基地了!”
紧接着,它就跟雪崩一样直线急坠,幻觉控制的大脑区域急剧变成一片血红!
一座深渊巨口出现在沈酌脚下,把他整个人拽向第二重梦境;与此同时白晟却不受控制地被推向高空,通往现实的白光从身后笼罩了他。
“往前走啊!”“去啊!”“就是这样!——”火场外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众多魔影发出一声声怂恿的尖笑。
“会。95%的受药者会在三天内突发性情大变。”沈酌说,“如果到时候我强迫你们加班,或者无理由取消你们的季度奖金,请你们勇敢地站起来反对我。”
一个滚烫暗红的s重新出现在他心口,那是进化的力量终于开始一丝一丝回到体内。
尼尔森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无数次都没法把钉子插进申海的原因是什么了:“沈酌到底在哪里?”
仿佛他早已知道,在这个人面前示弱是可以的。
他猛然坐起身,因为大脑剧痛而嘶地吸了口凉气,一手掐住眉心。
水溶花奇道:“这是……”
深渊之上,遮天蔽日,第二重梦境的幻光几乎要吞噬寰宇。但紧接着一道壮丽雷龙咆哮而至,那是s级充满暴怒的一击,将试图把他送出梦境的千万气流一把撕成了碎片!
小男孩躺在地上,茫然注视着眼前因烧灼而开裂的地面,半边身体已经被烧成了焦黑的骷髅,手指血肉烧糊脱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焦骨。
那是利用苏寄桥血清培养出的,能使人产生a级进化的基因干扰素。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进化成s级吗?”沈酌一手环过白晟的背,另一手按着他后脑乌黑的头发,平静地道:“不是回到十九年前改变因果,而是在未来做一个拥有绝对力量,能够第一个从围观人群中站出来的人。”
众研究员都笑了起来。
真的太痛了。
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都是恐怖的冲天大火。
“……真奇怪,”他梦呓般喃喃道,“我怎么会在你面前哭呢?”
千万致命碎光笼罩沈酌全身,瞬间他向后仰倒,五感抽离,现实中光芒雪白的实验室如退潮一般迅速远去。
他感觉到沈酌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清淡:
【目标血清已被shen监察取走】
“怎么搞的?!”
天地陡然化作一片苍白。
“你要让我等多久,白晟?”
“你们这样做会害死沈酌,知道吗?!”
“我很想救出他们,但就是做不到……”
众研究员早已训练有素,把各色导线和电极片贴在他身上,一一连接生命监护装置和实时脑部扫描,最后主任亲自往他手背扎了一枚静脉输液针,输液袋里赫然是一种血色不明液体。
那是26岁的沈酌。
死亡突然变成了一个充满诱惑又近在咫尺的选项。它那么舒服,那么轻易,只要堵住耳朵不再听、闭上眼睛不再看,只要停下脚步沉沉睡去,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这话音一落地,早已隐隐浮现的预感得到证实,白晟终于确定了眼下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人拉我一把,有没有人会来救我?
青海基地。
“去活活烧死吧!”“去烧成灰吧!”“哈哈哈哈——”
四周一片喧杂,人声脚步混乱,生命监测仪滴滴狂响。水溶花的视线从脑部扫描图一寸一寸转向病床上的白晟,终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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