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阿福硬着头皮往下说:“但陛下忧心国事,常常……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不肯卧床休息,药也总顾不上喝,放凉了又热,热了又放凉,就这样过了三天……”

他艰难吞咽唾沫:“陛下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入夜发起高烧,陛下说睡不着,索性通宵批阅奏折,一连近两个昼夜没有休息,起身时,突然就晕倒了。”

他已经不敢再看摄政王的表情,觉得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割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奴才急忙去请纪太医,纪太医妙手回春,稳住了陛下的病情,陛下醒来后,便说一定要见您一面——后来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这是楚懿教给他的说辞,没有人能在摄政王面前撒谎,但为了陛下,他只能铤而走险了。

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背后的衣服都打透了,阿福只感觉那道视线始终刺在自己身上,冷得像把他放在冰上冻,又烫得像把他架在火上烤。

终于,刀子般尖锐的视线从他身上移走:“纪太医可有说,陛下是怎么染上的风寒?”

“没、没有。”

听到他说没有,裴晏却反而心中有数了似的,他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叫纪太医过来见我。”

一干宫女太监如蒙大赦,离开时腿都是软的,阿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心询问道:“殿下可要回祈安殿吗?”

祈安殿是裴晏的居所,与楚懿的清和殿离得很近,因当年幼帝登基时朝中群狼环伺,内阁也有不少眼睛虎视眈眈,裴晏索性放弃了自己的裴王府,搬到皇宫里住,与幼帝共同起居,亲自看护。

这一住就是十一年,就算他辞去官职,告病还乡,也依然没人敢动祈安殿一桌一椅,现在还保留着他十几日前走时的陈设。

“先不了,让他来御书房找我。”

“是。”

楚懿应该代替原主“爬”去的御书房,他自己没去,裴晏却先到了,一进去,就看到房间内堆积如山的奏折——书案上、椅子上、书架上,堆不下了,竟一摞一摞码在地上,偌大一间书房快要被奏折堆满,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裴晏眉头紧皱。

按照阿福的说法,陛下是两天前倒下的,门口这两摞放在地上的,应该是这两天的新折子,剩下的那些……

他走时可是把所有事务都处理完毕了,也就是说,这些奏折全部是在他走以后,到楚懿晕倒前这共计十四天中产生的。

大楚是天塌下来了,还是有官员造反了?这么多的奏折,他想也知道真正在说正事的不足十成之一,故意递交这么多废话上来,是存心想把小皇帝累死?

这些大臣们啊,是又不安分了。

裴晏冷笑,在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折子来翻阅,发现有不少都是楚懿批过的,红色的字迹工整清晰,即便是通篇废话的折子,也认真写了“阅”字。

照这个批法,不累病才怪。

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该心疼他的身体,还是该责备他不识大体,明明知道是这些臣子们故意刁难,还要给他们好脸。

这般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性子,究竟要怎么与这些各怀鬼胎的臣子们博弈?

他先前教了他那么多,是一点都没学会吗?

他看得有些烦躁,伸手一拂,将案上堆积的奏折拂落在地,腾出一片空间来。

这时,小太监阿福的声音在屏风后轻轻响起:“殿下,纪太医到了。”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