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尔是他亲自邀请来的,他们之前在电话里聊得很愉快,算得上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了。
想起朋友这个词汇,夏油杰手指忽然一顿。
五条悟敏锐地侧头看他。
他敛了敛眉,低头拨打电话。
没有人接。
再打过去,就是没有人接。
夏油杰眉心顿时拧紧。
“可能在忙吧,”五条悟看着附近随处可见的咒灵,对他说,“我们到处找找就行了。”
夏油杰一言不发。
五条悟撇了撇嘴,看到他低沉中带着失落的神色,最终却是启唇,啧的一声。
另一个自己闹脾气也就算了,杰怎么还跟着凑热闹。
人家不就是关在狱门疆里不想见他们嘛。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五条悟还就偏要把人放出来。
他拿着狱门疆抛了抛,心里不住地想,不放出来怎么教育他呢。
不管是那个计划,还是爆发出来的这么多咒灵,都像是长不大的熊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现在他倒好,做错了事就想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门都没有!
五条悟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他就要把人放出来!
五条悟不停地想着,在他的内心深处,仿佛藏着无法忽视的不安,一旦停下来思考,那股不安就会扩大,占据他的所有思绪。
他往前走的脚步越来越快,夏油杰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心态乐观的五条悟神色也因此变得沉凝。
跨越了大半个郊区,五条悟都没有找到米格尔,反而看到了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刚祓除了一个咒灵,像是有心事似的站在那里。
看到五条悟匆匆走过,他主动出声打了个招呼:“五条老师!”
“嗯?”五条悟停下脚步。
乙骨忧太说:“老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里香的事……是我诅咒了里香,对吗?”
五条悟跟他说过他们是远亲,所以乙骨忧太觉得他很有可能是知道的。
五条悟神色微微顿住,这几天看到乙骨忧太对年轻人背叛的言论很在意,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其他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猜测,那么乙骨忧太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心里的不安终于还是扩大了。
犹如天边的暮色慢慢降临下来,覆盖在他的心头。
“是谁跟你说的?”他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我遇到了五条先生,”乙骨忧太说,“是他告诉我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五条悟根本没必要不安。
然而五条悟就是觉得不对劲,乙骨忧太到底是偶遇他,还是他专门来找了乙骨忧太呢?
找乙骨忧太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干涩:“还有呢?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乙骨忧太的表情顿时心虚起来了。
“那个……”
他把抢夺黑绳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咒术师人手这么稀缺的时候,还被年轻人鼓动去做这种事,他自己都觉得理亏,已经做好了回到高专主动认罚的准备。
没想到五条悟的表情不是他预料中的生气,而是带着点怔愣的,那双眼眸中的瞳孔微微放大,怎么也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毁掉了?”夏油杰在一旁说,“他让你把黑绳毁了?”
“嗯。”乙骨忧太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黑绳好像很贵,也不知道他赔不赔得起。
但是他真的无法拒绝和里香一起战斗,尤其是面对那么厉害的敌人,他感觉和米格尔比过之后,他对咒术的立即更深了。
五条悟蓦地攥紧了拳头。
“干得好啊……”
他嘴里逸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声,神色比以往更为可怕,这不是在说乙骨忧太,而是在说那个年轻人。
把黑绳毁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干扰到他,他就可以放心开启结界,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是吧?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计划那么执着,都能做到这种地步。
五条悟不由得对他的算计佩服,他心中冰凉一片,充满了对年轻人的愤怒,以及些微的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没有黑绳的话,要怎么才能开启狱门疆?
怎么才能把那个年轻人抓住来,好好教育一顿?
“我去找米格尔。”他再次说道。
乙骨忧太看到他神色不对,连忙在前面带路。
他之前把米格尔打晕了,但周围到处都是咒灵,把人扔在那里不管又不安全,所以他就让里香在附近看守,顺便他也在找咒灵祓除磨砺自己。
只不过看到五条悟脸上恐怖的神色,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多久就到了米格尔晕倒的地方,地上整齐地放着断成了好几截的黑绳,五条悟拿着黑绳蹲下去,用咒力刺激,把人给叫了起来。
“这个东西还能用吗?”他问米格尔。
米格尔一醒来,看到自己碎成好几段的绳子,忍不住眼前一黑。
“卑鄙!!”
他大声叫道:“这是我们故乡的宝物,花了几十年才制成的——”
都断成这样了,还怎么用啊!!
米格尔平时都拿这个东西当成宝贝供着的,就制作工艺和效果来说,这也确实是宝贝。
看到他愤怒地骂起了人,日语里还夹杂了家乡的话语,越骂越快渐渐没人能听得懂了,五条悟就知道没戏了,放下绳子站了起来。
在起身的瞬间,他有种抑制不住的晕眩感,然而不管是身体还是他的六眼,都告诉他那不过是错觉罢了。
他把狱门疆抓在手里,侧头对夏油杰说:“要不就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吧?”
他苍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玩笑,反而带着愤怒过后的疲惫,夏油杰以苦涩而沉默的眼神回视着他。
乙骨忧太有些迷茫地望着他们,心里那种做错事的感觉更强烈了,五条悟却对他摆了摆手,拿着盒子回去了。
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让人看守的中年男人,活了很多年的天元那里,都能找得到线索。
总有办法能打开狱门疆的。
这么想着,五条悟的心情却没有变好。
夏油杰也还是默不作声,身上的气压越发的低沉。
这次他们回去的脚步慢了很多,像是不愿意去面对一个绝望的事实那样。
如果从中年男人和天元那里什么办法都得不到,那么年轻人就真的要像五条悟说的,在里面关上一辈子了。
就在这时,五条悟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飞快把电话接起。
夜蛾正道在电话里说:“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羂索醒了,带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留出了给五条悟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后,夜蛾正道继续说:“他好像能影响到天元大人……”
在羂索清醒的第一时间,夜蛾正道就去问了怎么才能打开狱门疆,然而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了另一个五条悟被关的事实,羂索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羂索说:“你们别想得到任何的消息。”
“就让他永远关在里面——那比死更难受。”
说完之后,趁所有人都在震惊当中,他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拼着重伤逃走了。
“对不起,没能拦住他。”夜蛾正道在电话那头说。
这附近的帐都是以天元的结界为基础的,在羂索说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帐变得不稳定了,像是受到了影响,这才被羂索抓住机会逃走。
他让驻守高专的老师去薨星宫查看天元大人的情况,然而得到的消息并不乐观。
天元大人没有在薨星宫内出现,以往遇到一些难题,天元大人就算不出现,也会出声回答的。
然而这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身不由已,无法现身那样。
也就是说,真的没有人知道怎么才能打开狱门疆了。
五条悟挂掉电话,脑海中仍然不自觉地浮现刚才夜蛾正道的那句,比死更难受。
待在狱门疆里比死更难受。
然而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再见到他们。
五条悟垂在另一侧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渐渐用力到发白。
看着狱门疆,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力。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他做不到的事啊。
他竟然救不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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