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乱的泥水污渍弄脏了宋葭葭的裙摆,留下一团丑陋的深黑。
宋葭葭望着这个与灵墟峰截然不同的世界。
低矮逼仄的房屋像是狭小的鸟笼子一般,只能说是个勉强容身的地方,根本称不上居住的家。鸟笼们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没有尽头,让宋葭葭的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压抑的感觉。
不断有身着杂役服侍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路过,他们的双眼无神,被繁忙的劳作压弯了背脊。身后是喧哗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奇怪的难闻味道。
油烟味,汗臭味,还有血腥味。
一个看上去身着总管服制的人,远远便瞧见宋葭葭的华衣锦裳,连忙满脸谄媚,一路小跑地迎过来:“哟,这是哪位灵峰的小姐,大驾光临来我们这腌臜的杂役峰,是有什么要事吗?”
宋葭葭问:“封华砚住在哪里?”
总管只是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很快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就是那个封家的废物?我让人把他带过来。”
这里的杂役少说起码有数万人,总管却能很快便想起封华砚,想来是因为他的身世。
宋葭葭没错过总管那一瞬间表情的紧张。
封华砚本该是天边的皎月,却一夕堕入尘埃,甚至还因为他曾经的身世被万人欺,恐怕总管也没少欺压作践过这个曾经金尊玉贵的大少爷。
“不不不,我自己去就行。”宋葭葭摆手拒绝道。
总管却还是劝阻道:“这地方污秽恶浊,不要把您好看的裙子弄脏了,我送您离开吧。”
然而在宋葭葭的坚持之下,总管迫于无法,也只能找人把宋葭葭带去封华砚的房间。
七拐八转地走了无数条小径之后,宋葭葭跟着引路人终于到了一排低矮的房屋,指了指其中一间:“大人,这就是了”。
门框低矮到连宋葭葭身为女性都要弯着腰钻进去,恐怕身材高大的封华砚更不好受,要跪着挪动双腿才能爬进去。
宋葭葭刚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甚至还有股腐烂的味道。
封华砚双眼紧阖,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墙角,竟然连张床板都没有。
他衣衫单薄,可以透过破烂的衣衫窥见满是交错的可怖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有的伤口还在流血,有的没有长好的伤口甚至已经临近腐烂。封华砚一直虚弱地闭着眼睛,好像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里。
“喂,华子?”宋葭葭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封华砚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他瞳孔一缩,仿佛很是不敢相信似的,颤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地侧过脸,不想让宋葭葭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但他突然又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徒劳。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的自尊和骄傲,早就被彻底碾碎了。
宋葭葭正想掏出自己被罚抄的书籍,却见门口突然多了几道身影。
有个膀大腰粗的汉子,看起来像是个小头领,被几个杂役簇拥在中间,只听见他粗声粗气地在外面怒吼道。
“封华砚,今日你还没去上工,哪怕你重伤得要死了,爬也得给我爬着去!再不滚出来,难不成还要我拿鞭子进来请你去晶石脉矿不成?”
封华砚要是去上工了,谁来帮自己抄作业?
这可不行。
宋葭葭抬起眼睛,作为演员的她登时换了一股趾高气扬的跋扈气质。
这其中气场变幻的要领便是挺腰直背,像只好斗的大公鸡那般高高昂起脖子,目不斜视,心里想着你们都是垃圾你们都是小垃圾。
这样嚣张跋扈的气势一下子便起来了。
宋葭葭不可一世地抚着自己的鬓发,漫不经心地看向眼前的几个杂役,嚣张地颐指气使道:“这几天我给封华砚安排了其他任务,你们走吧。”
虎背熊腰的汉子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宋葭葭满头珠翠的头饰和满绣着金丝银线的衣裙之后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