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有些烫,但味道特别不错。

他家也攒下过一些茶叶,不过都是些茶叶根、茶叶沫,哪比得上这次喝的。

喝过茶后,罗建林便抽出一份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档案上记录的内容很详细。

除了个人的一些资料之外还有父母的一些信息。

罗建林认真看完之后,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的就是容知青的档案。

虽说有照片为证,但不来查证总觉得不踏实。

他倒不认为容知青撒谎,只是他身为红山大队的大队长,必须为社员负责。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在容婆子开口让容知青住过来时他开口阻拦,就是想在知青办这边确认一下容知青父母的信息,看能不能和她说的对上。

既然都对得上,他心里也就安心了。

就着热气喝完半杯茶,罗建林将档案袋整理好放在桌面,“多谢马干事,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您工作了。”

马干事一把压住他的胳膊,“不急不急,这不还有半杯茶吗,喝完了再走。”

“这……”罗建林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安。

不过他有经验,每到这个时候装惨就行,“那就多打扰了,马干事你是不知道啊,上回一下子分给我们大队六名知青,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干活,那知青屋都是挤得满满当当,有两名女同志不得不搬到旁边破烂的小屋,屋里连炕都没有,夏秋也就算了,冬天怎么办?”

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求助道:“要不马干事替我们想想法子?”

“你啊你啊!”马干事没好气的指着他,“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调,我还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

罗建林什么都没说,就是憨厚的笑了笑。

马干事拉着他,一脸慎重的道:“我知道你们大队很难,我也尽量想法子给你们大队申请一些补贴,不过……”

“不过?”罗建林面上不显,心里咒骂一声。

他就知道马干事这么热情没好事!

就在这等着他呢,肯定是让他头疼个的事。

马干事铺垫这么多,总算说出了主要的事,“不过你们大队得再接受两名知青。”

“知青?”罗建林有些惊讶,“今年不都已经分配了吗,怎么还来了两个?”

马干事叹气,“这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

“不行不行。”罗建林直接打断他的话,“红山大队的知青够多了,怎么还能再来两个?”

马干事压着他的手,无奈道:“你先听我说!”

……

“呼呼呼。”容水根跑的气喘吁吁,冲进电话室就问:“是我家小闺女来的电话吗?”

“对!总算是盼来了你家小闺女的电话,再等个几分钟她就打回来了。”

“好好好!”容水根连连应着,双眼盯着电话机都舍不得挪开。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电话机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响了起来。

“晓晓,是晓晓吗?”等容水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你这个丫头,怎么才打电话回来?我给你……什么、二姑?你是说你二姑……”

电话室的老刘见他情况不对劲,仔细一看大惊:“哎哟,你怎么哭了?难不成是你小闺女出了什么事?”

容水根哪里有心思回他话,手紧紧握着电话,嘴皮子激动的颤抖着,“晓晓,真的吗?你不会骗爸爸吧?”

他这一番激动,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出了大事。

都是一个厂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容师傅是一个事事都听媳妇的男人,他家媳妇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老刘见状,拉住外面经过的一人,“快快,快去把容师傅的婆娘喊来,他家小闺女出事了。”

这一个穿一个,等落在吴传芳耳里时,那就是自己小闺女快不行。

凭着一股气跑到电话室,等看到电话机边上泪流满面的老容时,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此时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后悔,而是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空洞了。

她顾不上跌坐在地的疼痛,挥开要搀扶她的人,冲到老容身边抢过他的电话,颤声对着电话哀嚎,“晓晓……娘的晓……二、二姐?”

“传芳,那是我二姐,晓晓把我二姐给找回来了。”容水根一脸激动,面上是喜极而泣。

一旁的老刘一脸尴尬,都不敢直视吴传芳瞪过来的眼。

他这不是太着急了嘛……

吴传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她对电话那边道:“二姐你好,我是老容的媳妇吴传芳,对对……是是……你们还好吧?”

吴传芳在接电话的时,容水根一直待在旁边候着,凑过去仔细听也能听到话筒里二姐的声音。

传芳来之前,他就已经和二姐聊了很多很多。

知道她现在住在老宅里,身边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孙子。

然后就没其他人了。

容水根没继续追问姐夫和外甥的事,二姐没说怕是人都已经不在了。

一个上了年龄、一个不满十岁。

想想就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也让他的心更着揪起来。

他这次没太详细的追问,也是想着等哪天二姐不在旁边时好好问问晓晓,看看二姐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传芳说了两分钟,还有很多话没说,但容婆子实在是舍不得电话费,便约定信上聊。

最后,吴传芳叮嘱着那头的闺女,“找到你二姑就该好好庆祝下,别不舍得花钱,还有啊……你保重点,有什么事一定得跟家里来信。”

得到肯定的答复,才将电话给挂了。

容水根伸手掏钱。

他等得就是小闺女的电话,身上一直带着钱。

不过带的钱有些不够,他不好意思道:“老刘,还差的钱我等会给你送来。”

“不急不急。”老刘看了面无表情的吴传芳一眼,悻悻然道:“抱歉啊,吴同志,我真是一时会错意,不然也不会急匆匆让人去找你。”

知道弄错后他还找了人去带消息,可没想到吴同志来的这么快。

“算了,你也是好心。”吴传芳摆了摆手,跟着又笑着道:“对了,老刘你明天记得过来吃酒。”

“吃喜酒?”老刘纳闷了,“你们不是说大儿子的喜酒先不办了吗?”

“他的喜酒确实不办。”吴传芳临时来了主意,一手搭在老容的肩膀上,“我家老容和家里人失散这么多年,如今能重聚就是一件大喜事,值得办酒席庆祝下。”

“对对对,一件天大的喜事。”容水根连连点头。

接近三十年了,他日日夜夜都在盼,无数次祈祷老天爷给他们重聚的一天。

更是无数次恐慌着,担心容家只剩下他一人。

好在,他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

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就这样,吴家的亲戚和朋友们又再一次接到邀请。

真的就挺戏剧化。

刚取消掉儿子的婚事,结果现在又办了重聚酒。

这样看来,吴家是真不打算让大儿媳妇进门了,这办酒特意准备的菜都上了桌,总不能又重新置办一次吧?

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就在吃酒席的当天,一个瘦小的丫头从吴家大杂院离开,一路跑到小镇的另一头,钻进一条显得有些破烂的巷子。

她并没有马上回到家,而是先看家里有没有人,确定没人后才飞速跑进房间,“大姐,你赶紧收拾东西去吴家。”

段月被突然进来的人吓得一跳,“你不是去捡煤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经过吴家见他们正在办酒,他们是真不打算依着爸妈狮子大开口。”段春性子急,翻开柜子就打算给她收拾东西。

“可是……”

“还可是什么?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还不够吗?是真想被家里给压榨死?”段春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就去吴家,哪怕不办酒席也得进了他们家的门,只有离开这里去到吴家你才能过好日子。”

段月还有些迟疑。

手指抠着手指,显得犹豫不决。

在婚事前两天突然增加聘金,这件事她也不想,可那是她的爸妈啊……是生她的人,她哪里能拒绝。

段春瞧她的样子就很气躁,“你还犹豫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吴家真的不愿意娶你,你会怎么样?去乡下当知青都算好的,你很有可能被爸妈给卖掉,不管是老头还是鳏夫、又或者是一个傻子,只要谁给的起钱,他们就会把你卖给谁。”

段月脸上惨白,她没法否认。

因为她知道小妹的话没错。

段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放缓声调:“只有嫁给吴家,你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姐夫虽然木讷又软弱,但他有一双好父母,容叔叔是高级锻工,家里就不愁吃喝;吴婶婶看着不好相处,可只有她能压得住咱爸妈,真要闹起来,爸妈不一定能有好果子吃。”

她深深看着面前的大姐。

或许大姐不敢反抗又容易被人鼓动的性子很不好,但大姐却是唯一愿意照顾她长大的家人,如果不是大姐在,她或许早就被重男轻女的爸妈给淹死了。

段春带着些哀求,“大姐,你就听我的吧。”

“可……”段月有些松动,其实她自己也明白。

如果不和吴平祖在一起,她的下场一定很惨很惨,就跟她两个姑姑一样,每次想起姑姑们的生活,就让她毛骨悚然。

她紧张地吞咽口水,“可我这么走了,爸妈要是闹怎么办?”

“所以你千万不能退!”段春叮嘱她,“镇上妇联的干事说过,现在是自由恋爱的时代,父母不能逼迫子女,只要你立得住,他们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你立得住,吴婶婶会替你解决一切麻烦。”

她再次重复,“你一定不能再被爸妈鼓动,不然没人能帮得了你,去了吴家也别把这里当做娘家,你做的一切足够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他们耽误你这么多年,别再让他们耽误你一辈子。”

“我懂我懂。”段月紧张的手心尽是汗。

段春替她收拾着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能收拾的。

要不是想把女儿买个好价钱,怕是连衣服都不打算给她们做。

收拾好后,段春扯着紧张到身体发颤的段月出门,一路跑到某处巷子口,她催促着,“走吧,到了吴家就跟吴婶婶说,你想明白了,宁愿不要聘礼也要嫁进他们家,吴婶婶不是小气的人,肯定会给你们备上一些物件,与其便宜给段家的人,倒不如你和姐夫拿着。”

段月早已经泪雨阑珊,因为泪水让她看不清小妹的脸。

小妹不过才十五岁,却想得比她多得多。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担忧道:“可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能有吴家庇护,可小妹呢?

段春闻言一笑,“我还小,能有什么事?”

她抬起手给大姐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再说了,我不还有你嘛?难道我真的出事,难道你会不管我?”

“当然不会!”

段春笑得更灿烂了,“那不得了?”

伸手推了推,“行了,赶紧走吧,再不走段家的人要回来了。”

看着大姐离开的背影,段春脸上的笑意收敛。

她和大姐不同。

她的心很冷很冷,不管所谓的父母是苦苦哀求还是严厉打骂,她都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

想靠她养着一大家子,做梦吧。

前方的巷子里已经见不到大姐的身影。

段春这一瞬间特别轻松。

总算将大姐从泥坑里拉出来,就像小时候大姐从水缸中将她捞起来一样……

就在这日夜幕降临时,一人背着小小的包走进了吴家所住的大宅院。

同时间,东北某处的乡间小道上,一头老黄年拖着板车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老黄牛边上的老汉紧锁着眉头。

显然他想办的事没有头绪,反而还因为某些事更添忧愁。

而坐在板车上的容婆子正肉痛着,哪怕看不到,也能感受到篓子里的重量,眉头皱得跟大队长似的,“丫头欸,你怎么割了这么大块肉,多费钱啊。”

容晓晓脆声,“我妈说啦,今天得好好庆祝下呢。”

她可是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所以,肉得往大块的割!一顿要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