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现在的父亲叫甄老三,是村上一个地地道道的混不吝,酗酒打架,偷鸡摸狗,简直就是无恶不作,在家里也是动辄拳打脚踢,暴戾不堪。
他老婆,也就是甄真的母亲叫王桂珍,是个跛了一条腿的小个子女人,很瘦,不怎么说话,绝大多数时候都喜欢把头低低的埋在胸前,就算被丈夫打了,大多时候也是不声不响的,就像一只被毒哑了的鸟。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沉默又懦弱的女人,当丈夫发起酒疯的时候,也会努力把两个孩子护在身下,即便自己被打得站不起来了,也要催促孩子们赶快跑。
甄真这几年的书本费和生活费,也全都是她一点一点从指甲缝里抠出来的,要不是她勉力支撑,甄真说不定连小学都念不完。
一听村上的人传话说她妈病倒了,甄真的第一反应,就是肯定又是被甄老三打的,而且肯定很严重。
要不然以妈妈的性格,只会把身上所有的伤都努力藏起来,绝不会叫人来喊甄真回家。
一想到这,甄真往家里赶的步子走得更加气急败坏,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现在住的村子距离学校大概七八公里,走路将近两个小时,等甄真赶回村口的时候,正好是村里吃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灶台上冒着炊烟,还有不少汉子婆娘正蹲在村口的小卖部里说话。
远远看见甄真回村,就有人仰着头叫:“甄老三他闺女回来了,诶甄家丫头,你妈现在在诊所里躺着呢,你快去看看。”
甄真道了声谢,又转身往诊所的方向走。
看甄真走远了,村里人才继续扯白话:
“甄老三可真不是个东西,打婆娘这是往死里打啊!听张医师的意思,他婆娘至少要躺大半个月吧?这下可好,家里料理家务的人没了,看他怎么办。”
“听说是因为娃念书的事,桂珍也是倔,我看那丫头片子呆呆傻傻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早点晚点有什么要紧,还真以为拿到一个初中文凭就金贵了?”
“就是,我家儿上个月跟着他表哥去了南方,没多久就能寄钱回家了,可比读书要强得多。”
……
这时候,甄真已经赶到了诊所里。
村里的小诊所是一幢灰扑扑的平房,前头是诊所,后面是住家,里面只有一个医师,还有他老婆偶尔打打下手,平时顶多能开点片剂,或者给村民吊瓶消炎药水而已。
“张医师,我妈呢?”一进门,甄真就问道。
那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看着与其说是医生,不如更像农民的张医师,抬手指指挂着帘子的里屋:“在输液室躺着呢,我估摸着是肋骨骨折,但你妈不肯去县医院看,我只能给她开点伤药先养着。”
甄真眉头一皱,撩着帘子就进去了。
输液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灯亮着,房间里摆着两张铁架床,一张是空的,另一张上头躺着一个昏睡的女人,头发凌乱,看不清面貌。
女人边上还有个小小的男孩子趴在床沿,听到响声就灵敏地转过头来。
“姐,你回来了?”看清楚来人是甄真,那个男孩脸上猛地爆发出一抹笑容,暂时冲开了原本凝结着的愁容。
这男孩是甄真的弟弟,叫甄可,今年九岁,在村里的小学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