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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平一路赶到梁家庄园,拿着主簿牌顺利进入园内,来到梁有住的院子外。
他向看门的奴仆道:“我乃刘安和,求见三郎,烦请替我通报一声。”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那奴仆认得他,忙道:“刘公在此稍候。”
刘平点了点头,那奴仆便进去了。
其实自打梁阑玉到了郁州后,刘平已经私下来郁州梁氏拜访过几次了。他作为梁羡的心腹,觉得自己如果能和梁家的亲戚打好关系,对自己的仕途有利无害。
何况想要在郁州立足,离不开当地豪族的支持。是以他十分热衷于攀附梁家子弟、尤其是梁有。
不过他今日来此,除却笼络关系外还有个特殊的目的——他想知道前几日梁阑玉来这里到底做了什么。他总觉得那天梁阑玉不肯带他来是有原因的,他需得弄清楚,才有内容向梁羡汇报。
看院的奴仆进去通报后没有立刻出来,刘平百无聊赖地等着,注意力逐渐被院子里一名正在洒扫的年轻女子吸引了过去。
那女子面容娟秀,身材……虽然瘦的皮包骨头了,仍有种柔弱的美感。刘平忍不住盯着对方看了起来——反正只是个奴婢,他并不在乎冒犯到对方。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向这处望了过来。当对上刘平赤|裸|裸的目光,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低头避开了视线。
刘平不以为意,继续打量对方。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过了片刻,那女子竟然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刘平挑了挑眉——区区一个奴婢,该不会有胆量来找他麻烦吧?
那女子到了跟前,先朝着刘平行了个礼:“刘公。”刘平来过许多次了,连她也知道刘平的身份。
刘平疑惑:“嗯?”
女子低着头,不愿与刘平对视。她小声问道:“刘公是从建康来的么?”
刘平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愣:“是。怎么了?”
女子垂着眼,声细若蚊:“建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人……过得都好吗?”
刘平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怎么,这乡野女子很向往齐国的都城么?
这时后方忽然传来脚步声,是通报的人回来了。那女子慌忙抱着笤帚退到一边,又扫起附近的落叶来。
“刘公,请随我进来吧。”看院的奴仆道。
刘平又看了那年轻女子一眼,耸耸肩,抬脚往院子内部走去。
出了前院,刘平问给他带路的人:“方才前院那个婢女长得还挺标志。怎么只当个粗使丫鬟?”
他知道梁有性情好色,凡长得漂亮的婢女都会被他收用。然而这样一个女子竟没入了梁有的眼,也是奇怪了。
那奴仆笑答:“刘公有所不知。三郎君原是中意那女子的,还想纳她为妾。可那女子性烈,闹了几次投井寻短见,三郎君心烦,狠狠把她打了一顿,如今就让她做些粗使活计。”
刘平了然:怪不得他先前见那女子走路有些跛,本以为是天生残疾,却原来是这缘故。
他不由感叹:这等贱命的奴婢能被贵人看上,本该烧高香都来不及。可那女子竟如此不识好歹,实在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不多时,奴仆把刘平领到梁有的屋前就离开了。刘平自己推门进去,看到梁有正在屋内和一群婢女玩摴蒱。
摴蒱是一种赌|博的游戏,不过梁有并不和婢女们赌钱,而是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裳。当刘平进屋的时候,梁有已经脱得袒|胸露腹,几名女子也已衣衫不整。
这样香艳的画面撞进刘平眼里,激得他面红耳赤,瞬间就把前院那女奴婢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刘兄来啦?”梁有笑眯眯地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见他手里还提着一坛酒,不由问道,“这是?”
刘平忙将那坛酒递过去,这是他带来的上门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梁兄笑纳。”
梁有接过,戏谑地勾了勾嘴角:“哦?刘兄送我一坛酒,必定有什么讲究吧?”
刘平道:“确实有些讲究。我前日路过城里的一条小巷,被巷子里的浓郁酒香吸引,便进去敲门询问。出来的是个六旬老妇人。她说年轻时在胡夏的宫里做过宫娥,这是她从宫里学到的酿酒方子,名‘香千里’。据说昔年胡夏的单于最爱喝的便是这种酒。我从前从未品尝过如此美酒,当下便想与梁兄分享。”
梁有凑近封盖闻了闻,香气的确浓郁。但他心里却颇感不屑。
其实他方才那句话多少带点嘲讽的意思,只是刘平没听出来罢了。
刘平是个穷酸的幕僚,穷酸也就罢了,偏偏还好面子。他每次来不好意思空着手上门,又舍不得买名贵的好礼,于是总带些貌似新奇的东西来,再编个有模有样的故事唬人,仿佛这礼就变重了。
然而这郁州交通、商业发达,以梁家的财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梁有一闻就知道这不过是种常见的胡酒,对于刘平这种刚从建康出来的人或许是第一次喝,但对住在南北交界处的梁有来说,实在没什么稀奇。也就是刘平会吹牛,居然把胡夏的单于都扯出来了,他也是佩服。
不过梁有看破却不说破。他笑着道了声谢,就让婢女把这坛酒送去酒窖收起来了。
刘平想要攀附梁家子弟,对梁家子弟而言,刘平既是梁阑玉帐下的主簿,又是梁羡的旧部。他愿意成为郁州梁氏和建康梁氏之间的桥梁,梁有等人当然欢迎。
“刘兄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梁有问。
刘平不方便直接开口说明自己的目的,便道:“今日正好闲来无事,我在郁州又无其他熟人,便想来找梁兄聊聊天。梁兄不会嫌我叨扰吧?”
梁有道:“怎么会呢?刘兄能到我这儿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往后只要你有空,随时过来便是,不必提前拜帖。”
刘平忙道:“多谢梁兄。”
梁有摆手:“你是阿玉的心腹,又与我如此投缘,也算自家人了。客气什么?”
刘平听他对梁阑玉的称呼又亲近了几分,不由微微一怔。
片刻后,梁有随口问道:“话说前两日阿玉上我这来时,你怎么没跟着一起?”
刘平不敢说自己遭到了梁阑玉的排挤。他心里很清楚,梁有对他的热情并不是真的与他有多投缘,而是看在梁阑玉和梁羡的面子上。倘若知道他在梁阑玉这边遭遇冷待,那他在梁有心里的分量自然也要大打折扣。
因此他只好找了个借口:“那几日恰巧都督派我去巡查了,是以我才未能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