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丽的公子与娇媚的女郎掀开那层柔弱无骨的美人皮,底下掩盖的全是蛇蝎的骨。他们仍旧笑着,可那笑容却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显得阴森而又可怖。
于是很快的,这位豪商便被人温柔地堵住嘴,像只死猪一样地拖下去了。
与那豪商同行的人酒都给吓醒了,隔着纱帘,宋从心能听见人的额头触地时咚咚的响声:“饶命啊,饶命啊!那个蠢货是第一次来,不晓得规矩!我、我都跟他说过了,但那蠢货喝酒上头,连自己亲爹亲妈都忘了!”
宋从心听见几声低笑。
“客人安心,痴绝城不是容不得他人犯错、不讲道理的地方。”只听半见温柔道,“代价我们自取,教训也是。放心,我们的规矩,他日后会铭心刻骨地记住的。”
半见的话语就像一阵穿堂而过的冷风,刮得所有人心尖一颤。
戏台上的歌女还在唱着凄美的小调,她已经唱到了王国的覆灭,公主披着斗篷奔向茫茫黄沙,那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凄凉。台下发生了什么,台上的人却仿若一无所知,她自顾自地唱着慷慨激昂的悲歌,嗓音已带上杜鹃啼血般的嘶哑。
歌女一曲唱罢,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最后直冲云霄的高音中,低垂着头颅跪在地上的歌女却忽然动了。
“苍”的一声,她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剑刃朝下,仰头高举,竟以一往无前之势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席间的客人没料到她有如此举动,顿时乱成一团,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听见两道利落的破空之声。“啪”,一个横空飞出的茶杯击中了歌女手腕上的麻穴,令她手中镶满宝石的匕首脱落;“叮”,匕首好似被什么无形的气力击中,旋转着飞落台面。
席间的薄纱被人扯落,化作一道匹炼,捆住歌女的双手后飞上横梁将之吊起,制住了歌女疯狂的举动。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茶杯自空中落下的瞬息之间。
戛然而止的寂静中,击中歌女手腕的茶杯在戏台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一时间,船舱内安静得只能听见茶杯滚动的声响。
在这犹带余温的茶杯即将滚落戏台摔得粉身碎骨时,它被一只柔荑给接住了。
方才出手的郎君神情如常地拽着手中的薄纱,那群长相格外出众的男女中则分出几人走上戏台,去搀扶那双手被缚、低垂着头颅的歌女。
“阿兰,你怎么又唱疯了啊。给城主知道了,下次便不让你登台了。”他们嬉笑着,仿佛习以为常。
歌女被带下去了,其他人四散开来,重新入席。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三言两语便将气氛重新炒热了起来。
只是捧场附和的人,此时无声无息地调了个个儿。
持着那只茶杯的半见莲步轻移,笑着撩起纱帘,温声道:“三位要再来一杯茶吗?”
掷出茶杯的宋从心摇了摇头,方才弹出一道指风的梵缘浅也摇了摇头。
她们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真是……人间痴绝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