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拐走三只小木鱼
车王退役,穆寒春夫妇退出俱乐部、和林氏正式决裂,穆家深夜疑似出现巨型变形金刚。
哪个都是能让记者趋之若鹜的爆点。
被爱人揪过来,老老实实往手上涂药的穆车王:“……”
最后一条新闻放在这里面,不论怎么看,都多少有点离谱得格格不入。
但宝宝喜欢,小木鱼完全不认为这个故事里出现变形金刚有什么不对。
披着小毯子披风、抱着玩具枪从窗帘后面冲出来的小木鱼,相当英勇地加入战斗,打败了最后一个影子怪物。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躺在阳台的瓷砖上,被宝宝大小的自己抱着胳膊,卯足力气想要往客厅里面拖。
发现拖不动,小木鱼就又咚咚咚跑去拿药箱和听诊器,和苏格拉底一起火急火燎地扫荡冰箱,用十八瓶珍藏的饮料兑神秘药水,想要喂他喝下去。
“我没事……”少年反派大BOSS弯了下眼睛,他努力看清还是宝宝的自己,轻声说,“木鱼,小木鱼。”
——这是十三岁的穆瑜,要教给还是宝宝的小木鱼,最重要的一件事。
少年反派大BOSS低声说:“大声喊,大声哭,有力气就打回去,打到他们怕。”
十三岁的穆瑜从纪录片和影像资料里了解爸爸妈妈,他的妈妈是英雄。
男孩的瞳孔安静漆黑,怔怔被妈妈抱起来,被眼泪砸在心口。
可得离远点,别把自家孩子传上,还有人说呢,自闭症发起疯来伤人,可不能随便来往。
不要被他们以讹传讹,扣上一个自闭症的名头,否则就会被拉去“治疗”。
比午睡的梦里没有爸爸妈妈,睡醒后太阳落山、灯还没开,苏格拉底在阳台充电,一个人躲在被子里还要更委屈。
可惜,愿意听的人少之又少。
在过去的十三年里,没有遇到能救他的人,这只是因为他运气不好,并不是这世界上就没一点好地方——爸爸妈妈可以带宝宝搬去一个好人更多的地方,好人会喜欢好人,一定会有热情的新邻居,喜欢温和有礼的夫妇、喜欢乖乖的小木鱼。
小木鱼紧紧抱住他,想把自己垫在他底下,隔开冰凉的瓷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三岁的宝宝还弄不懂自己为什么难过,只是忽然又委屈又想哭。
“……不对。”少年反派大BOSS按住那个耳机,轻声教给他,“该躲起来的……不是我们。”
“被伤害很痛。”十三岁的少年闭上眼睛,在心里说:我很痛,很难过,我要被野草长满了……
不论在什么时代,疾病的科普都永远是最困难的。
少年反派大BOSS躺在月亮底下,他的脸贴着瓷砖的地面,冗杂混乱的记忆变成荆棘杂刺,乱草丛生,仿佛拔不尽。
小木鱼连忙攥着袖子给他擦眼泪,睁大了眼睛一字不落地听,乖乖点头。
阳台下乱糟糟,闹成这样就有不少人再装不成睡熟、没办法再演听不见,毕竟警方的鸣笛声响亮,远处的闪光灯也刺眼。
他的妈妈一点都不爱哭。
热乎乎的小木鱼立刻拱进他怀里,把小毯子披风努力分给他。
被噱头招过来的重重人影,前因后果不重要,证据也不重要,他们只想判决。
自闭症有很明确的临床表现,他做了笔记,他没有病,只是有点难过。
一定会有那么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遇上就有笑盈盈的脸,小孩子楼上楼下跑在一起玩,有人欺负小木鱼的时候,楼上会暗戳戳哗啦倒下一盆水。
“你是受害者,你很疼,很难过,很想爸爸妈妈……你要喊。”
“要大声喊,学会很大声地喊。”少年反派大BOSS的声音很轻,他弓起背,挡住窗外射进来的散乱灯光,护住怀里的宝宝小木鱼,“你是受害者。”
——要大声喊,这是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要教给小木鱼的第二件事。
没办法说服一个自己没得过病、家人也没有相关疾病的人硬去了解,可落在言间话尾,又会被大喇喇擅自定义。
这世上有坏人有好人,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的坏事扎成了堆,就好像被困在了暗不透光的围城。
哪怕是再有林氏在背后操纵,暗地里限制和干涉穆寒春夫妇的社交,住在这里的也是真实的人。
上了初中的穆瑜已经自学了不少知识,他停下来,扒开草丛,和那些追着他拍照片的狗仔讲道理,说自己不是自闭症。
不要给他们留下一点任何能钻的空子,不用总是保持安静,在受伤害的时候,就要大声喊。
他说不出这些话,但心里的声音好像也能被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赶过来,温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用力抱进怀里。
治疗的结果是忘掉最重要的记忆,忘掉爸爸、妈妈和苏格拉底,忘掉怎么回家。
小木鱼也被教得格外懂事,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轻手轻脚,夜里想爸爸妈妈想得睡不着,看动画片都不开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起,楼里就有人传——穆家那孩子,不是有自闭症吧。
“我们是受害者……”少年反派大BOSS慢慢地说,他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把这话说出来,“受害者,就是……被伤害的人。”
穆寒春和宁鹤几乎一直在出差,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可一向与人为善,从没跟任何邻居红过脸、闹过矛盾。
小木鱼立刻翻找藏宝库,熟练地拿出降噪耳机,想要给他戴上。
但没关系,在这条新的时间线里,小木鱼用不着再经历这些了,不会有人再把他强行从家里带走。
这会儿忽然有不少人变得正直,嫉恶如仇,细数那些小混混的恶劣行径,仿佛那些窗户从未被重重关合。
救援队的宁鹤队长没掉过眼泪,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在爆炸里留下几百道小伤口也满不在乎地摆手,让记者后退自觉排队,她要先去洗脸补个妆。
少年反派大BOSS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的妈妈开飞机的时候,是最自由潇洒的白鹤,是因为做了妈妈,快要把眼泪全流光了。
“妈妈不哭。”他赶紧说,“我不痛了,我好了。”
反派大BOSS脑门上轻轻挨了一巴掌,巴掌的力道比抚摸还柔和
宁鹤跪在地上,把她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身体微微发抖。
“傻孩子。”宁鹤哑着嗓子批评他,“傻孩子,傻孩子,傻孩子……”
家门重重响了一声,配合警方回答完问题、拒绝了一切采访的穆寒春匆匆跑回家,喘着气关上门。
“你看——这是干什么?”门外的邻居差点被门拍在脸上,又气恼又尴尬,“招来这么多事就算了,外面那些记者,你们家总要管一管吧?我们都是普通人,明天还要上班上学的,不像你们,还有外面那些绿地和树……”
“我们家赔钱。”穆寒春打断他,“说完了吗?”
他一贯好脾气得不行,可这种温和守礼,反倒成了不少人得寸进尺的理由。
这种得寸进尺只在他一个人身上,穆寒春让也就让了,可现在他才明白,家人和孩子会跟着他受连累。
邻居被他一噎,又急又气:“你这是什么态度?!穆车王就牛气是吧,摆谱摆起来了?”
“对。”穆寒春说。
邻居被气得直接没了动静。
“你欺负过我们家宝宝吗?”穆寒春问,“恐吓他,议论他,在背后造他的谣,对狗仔造谣和作伪证,都算。”
邻居刚想矢口否认,穆寒春又说:“有关名誉权我也报警了,如果你做过,这几天就请不要外出,配合调查。”
“随便说几句话也不行?!”邻居在门外瞪圆了眼睛,语气变得激烈,态度却肉眼可见的慌了,“嘴长在我身上——你们要是没做过,还怕人说吗?”
“怕。”穆寒春说,“当然怕。”
——没做过还怕人说吗,这是最恶劣的逻辑陷阱之一,总有些人满不在乎地指黑为白、言之凿凿颠倒是非,然后轻轻飘撂下一句“要是没做过,还怕人说吗”。
当然怕,流言可畏,谣言亦能杀人。当一个人被谣言淹没,后来的人再认识他,就只会见到一个由假象堆砌的影子。
困在里面的那个真正的“人”,无处呼救无人在意,慢慢枯萎荒芜、杂草丛生。
邻居听见开锁声,吓得后退两步,后背顶在墙上。
穆寒春的拳头挥过去。
还是宝宝的小木鱼非常听话,讲道理就立刻牢牢记住,抱着小玩具枪带着苏格拉底英勇参战。
反而是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担心父亲落人口实、在记者那吃了亏,急着想去拦。
“让他打。”宁鹤用力抱住自己的孩子,“让他打痛快,有人欺负他儿子,他心疼疯了。”
这话让少年一动不动地怔住,睁大眼睛,定定看着妈妈。
妈妈也心疼疯了,要不是宁鹤的身手太好,气头上容易真徒手拆个人,就亲自动手了。
穆寒春打得没有章法。他这辈子也没打过今天这么多的架,揍林飞捷,揍小混混,揍这些冷暴力、言语暴力一个孩子的大人,他只会挥拳头。
“我儿子……我儿子。”穆寒春问,“他做错什么了?
“他半夜闹得你们睡不着了吗?他满地打滚了吗,用石头砸你们家玻璃了吗?”穆寒春问,“你们凭什么欺负他?”
“算了,算了。”旁边有人劝,试图当和事佬,“你们家这段时间是不容易,现在警察不都把人抓走了吗?都是邻里邻居的,各退一步,小孩子记性浅,过去的事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