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段夫人携他赶到的时候,家主,奴仆婢从,府上的客卿、弟子,以及旁系的公子小姐早已里三圈外三圈地拥堵在庄门前。

苍舒镜御剑而来,似仙落凡尘,风骨凛然地被众人拥簇其中,笑容温雅谦逊。

“我儿。”

段夫人松了夕影的手,疾步向前握上苍舒镜的手言说笑谈。

夕影的手还保持着被牵拽的姿势,僵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夕影不想走过去了,他觉得自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本不该出现一般。

甚至想掉头就走,仓皇落跑。

苍舒镜身上穿的那套白袍与他一模一样。

不对,是他穿了苍舒镜的衣服,对方比他高半个头,难怪这衣服大了好多。

可同样的金线流纱,盛雪白袍,苍舒镜穿起来仙气飘飘,他穿起来不伦不类,他恨不得当场将衣服脱了。

段夫人偏偏在这时转眸看向他,喊了声:“孩子,过来见过你兄长。”

夕影跑不掉了,随着段夫人和苍舒镜的眼落他身上,他感觉那些拥簇的人也朝他看过来。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好奇打量,私语嘁嘁,有人说他相貌好看,又有人说他长得古怪不像仙门中人,更甚的猜测他们不敢乱说,毕竟家主和段夫人都在,只是私下里挑眉弄眼,哂笑意味便传开了。

就那么光明正大将他当作货品般审视。

夕影低垂眼睫,乖顺地走过去,却因袍摆太长踩了一脚,不慎绊倒。

众目睽睽下,他摔了个五体投地。

他听见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个旁系小姐,那女孩不过七八岁,想什么便说什么,童言无忌,没人怪罪她。

“他怎么摔了个大马趴呀。”

“哈哈,好好笑啊,他怎么一看到镜哥哥连路都走不稳。”

又有年岁稍大一些的少年跟着笑起来,其他人倒没那么明目张胆,却也不由掩唇,眸里多少掺杂了讥讽的意味。

夕影傻了,恨不得这是一场噩梦。

膝盖磕在青砖上很疼,他试了几次要站起来,但那可恶的袍子像在同他作对,他爬起一半,又踩着袍摆摔了下去。

这白袍天生克他一样。

嬉笑声愈发刺耳,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聋了。

一只手抻到他面前,修长漂亮,指腹还有薄茧,夕影晓得那是常年练剑的手。

不等他反应,那双手便掺着他胳膊,将他扶起来。

“是小弟吗?疼不疼?”

声很温柔,和这个人的模样一般无二。

夕影始终没抬眼看他,垂头摇了摇,又轻轻挣开对方的手。

他看见自己衣服弄脏了,白衣一旦脏了就很明显,这一跤摔掉了假面,他露出内里的狼狈。

偏巧苍舒镜今日也穿了一袭白袍。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一个光风霁月,一个卑怯脏污。

“啊,他怎么穿着和镜哥哥一样的衣服啊?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啊对了,东施效颦!”

“不对不对,我觉得这个叫衣冠优孟,他还没说话呢,他要是开口了就叫鸲鹆学舌。”

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刚摔倒时手背上蹭破的伤口,这会儿才渗出血珠。

苍舒镜回头看了眼那几个旁系孩子,嬉笑声顿时止住。

阔别十五载,这是他与苍舒镜第一次相见,也是重新再遇的时刻,却如此狼狈。

他们离的最近的时候是在母亲肚子里,那时候他们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差。

……

夕影被阿昭搀扶回宣止楼上药休息。

宣止楼是父亲安排给他的住处。

阿昭是母亲遣到他身边的侍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比夕影大两岁。

与这府宅的其他奴仆不同,阿昭是苍舒家在凡间捡回来的,许是在这仙门府宅里,他们也算得半个同乡,在阿昭面前,夕影总算不用时刻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