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苍舒镜收到玉挽仙尊第六封书信时,马车已至天虞仙山境内。

他不得不赶着去见他师尊,又不知因什么原由不好带着夕影,便同山门前的弟子说了声,让夕影跟着其他入仙山的弟子一道。

那些弟子都是各个仙门遴选出的,天赋极高的少年,来此便是为了拜入天虞仙山。

夕影挤在其中,跟着一道上了山。

又稀里糊涂地被带去测灵石前。

他一直很奇怪,天虞仙山又没发生什么大事,玉挽仙尊为何那么急着催促苍舒镜回去,又为何不能带上他。

直到这一刻,他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才陡然意识到,苍舒镜就是故意的!

苍舒镜本来就不想带他回天虞,又拒绝不了母亲,才装模作样带上他,让他在测灵石前明白自己是个废物,让他知难而退,让他因羞愤难当而主动离开,好让旁人不晓得他有这样一个废物弟弟。

玉挽仙尊说他“毫无修为,半点天赋也无。”直接断言他此生与修仙无缘。

可一切都还未开始,怎就能直接判他死刑?

他不想知难而退,不想就此放弃。

玉挽仙尊到底是天虞仙山地位尊崇的长老,他一袭流光银袍,眉目冷清,仙容英姿,气质卓然,他玉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垂睫乜视夕影。

旁人只觉得仙尊高高在上,如岭雪苍云。

但夕影心胸狭隘,他觉得玉挽仙尊在嘲讽他,眼神中写满了鄙夷。

夕影将心底的卑怯藏了藏,深吸一口气,回想苍舒镜向长辈行礼的模样,生涩地交掌低首,却引来一阵发笑。

他暗自咬牙,硬是将这不伦不类的礼数做全。

看着眉头紧皱,眼神示意他退下的苍舒镜,夕影反瞪他一眼,直接对玉挽仙尊道:“我是……是苍舒家的,我来拜入天虞,我……我……”

他打了腹稿,一开口还是语无伦次,露了怯。

四周议论声迭起。

“苍舒家的?旁系子弟吗?”

“苍舒家怎会送来这样一个人?半点修为也无,连测灵石都测不出天赋,比之凡人都不及,他怕不是借着苍舒家的名头浑水摸鱼吧?”

“哼,都混来天虞了,也是够胆大的。”

“赶下山去吧,守山门的弟子是怎么回事?这种人也放进来?”

又是这种议论,又是看不起他,将他架在烈火上炙烤,夕影难过地浑身发颤,耳边嗡鸣。

在春楼做清倌的时候,他靠着这张姝丽面容,谁见了都会含笑对他。

可一回苍舒家,他格格不入,父母虽未明言不喜欢他,但他能看出来那些眼神,能听懂那些叹息,奴仆婢从嘴碎他,旁系兄弟使坏折腾他。

他本以为此行能远离那些人,满怀期待来到天虞仙山,却依旧……什么都没改变。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在嘲讽声中离开的,被苍舒镜拽到一间小院后才回过神。

夕影狠狠甩开苍舒镜的手,面目近乎扭曲地说:“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弟弟?父亲母亲说了让你带上我,你为什么半路把我丢下?”

苍舒镜脾气极好,被夕影指甲刮破手背也没生气,嗓音冷静沉缓地说:“天虞选弟子从不看家世与关系,只看天赋。”

“天赋”二字像利刃直接刺穿夕影心脏,他控制不住,眼泪簌簌滚下,声愈哽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行,那你还故意带我来,还故意在测灵石前给我难堪,你就是故意的!”

苍舒镜抿着唇没说话,他拽着夕影手腕将人拉进屋内,又找出一盒药膏,半蹲在夕影身前,捧着他手心一点点上药。

掌心传来轻微刺痛感,夕影才发现手破了。

是他不信邪,一次次摸上测灵石造成的。

测灵石是从归墟之眼的万丈深渊下取来的,无法打磨,表面都是嶙峋碎石,锋利程度如同刀刃,体内含有灵力的修士也不能一个劲往上摸,更何况是他这种毫无灵气,形同凡人的废物。

苍舒镜给他涂抹药膏时,很专注认真。

明明他自己手背上还有夕影不慎抓破的伤痕,都渗出血珠了,他却一点都不计较,对这个弟弟关心地要命。

一对比,更显得苍舒镜温雅谦和,心地善良,大度宽容,而夕影则是心胸狭隘,脾气古怪,敏感多疑。

夕影越想越难过,越自卑,越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