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心口剖开一道口子,从心脏缓缓抽出,是父亲亲自动的手,母亲在一旁一边垂泪,一边递刀。
都说他内心脏污。
可那么脏污的地方,怎么会长出这么漂亮的灵脉啊?
夕影想不通。
但他的灵脉很快就要属于另一个人了。
属于那个光风霁月,风骨凛然的天之骄子。
属于那个护他,爱他的好兄长。
属于那个床笫间哄着他情话,又欲生欲死地同他颠鸾倒凤的苍舒镜。
合适……
真合适。
太合适了!
如果不是那么疼的话……
他真的疼死了,疼到恨不得现在就死掉。
人没心能活吗?
心脏都被捣碎了,捣烂了,为什么他还要活着?
他太疼了啊。
他抱着父亲的手,求他:“让我死吧,求求你了,好疼,真的好疼,我受不住的,我受不住了,你让我死吧,杀了我……求求你……”
父亲第一次那么温柔地将他扶起,将他按在床榻上,满面慈祥,母亲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父亲温柔哄他,像是哄劝一个牙牙学语,抱在怀里的孩子一样。
“你还不能死。”
他一边往夕影破碎的心脏里塞仙草灵药,一边慈爱地说:“天虞判你极刑,你要活着,活到受刑的那一日,你要乖一点,不能乱说话,今天的事没发生过,知道吗?”
父亲又提起刀子,上面还沾着夕影心脏的血。
母亲哭着拽他袖子,满面是泪地朝父亲道:“……不要。”
父亲面无表情地拂开母亲的手。
转头又笑着对夕影说:“好孩子,乖,闭上眼睛就不怕了。”
夕影没有闭眼。
但利刃依旧落下。
他的舌被切断了,他的双手被沿着腕砍掉了。
刀落下地很快,他迟滞了很久,疼痛才后知后觉袭来。
这时,夕影才想起,他用身体和苍舒镜换来的那屏蔽感知,让他挺过疼痛的灵药还藏在手腕伤口中,一齐被父亲切掉毁去了。
好痛。
他没药了。
他要在刑场上生生受下碎魂万刃……
他比那个菜市口凌迟处死的人还凄惨,那人疼地能喊得出声,他喊不出来了。
他没有舌头了。
……
与此同时,苍舒山庄派人马不停蹄地朝天虞霜华峰而去。
那人将一只匣子交到苍舒镜手上。
“家主说,为大少爷炼制的药终于出炉了,还请大少爷赶紧用上。”
苍舒镜望着那边沿沾血的匣子,想伸手去接,抬起手来,才发现在颤,根本捧不住。
匣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混进霜华峰一地的白雪中。
灵脉的光圣洁无比,比雪还白,却带着猩浓暗红的血。
又有点点血滴落在灵脉上。
颜色鲜亮,却根本融不进干涸的血渍中。
那送匣子的侍从踟蹰片刻,才敢道:“大少爷,您……您呕血了。”
苍舒镜指腹抹了下唇角,果真猩红刺目。
他一时有些不解。
他蹲下,将图谋多年得来的灵脉捧起。
这东西是从夕影心脏里抽出来的,和夕影一样漂亮。
他不是苍舒家的大少爷,他才是那个满腹算计,冒名顶替的。夕影才是,苍舒夕影才是你们的少爷,可你们……要他死,他也要他死。
但他什么都不会说。
他会任由夕影被戕害,任由夕影被污蔑,任由夕影绝望地被活抽灵脉,被极刑台万刃碎魂。
比起他的夙愿,夕影……微不足道。
他手指微微碾了一下,压下心头愈发躁郁不安的情绪。
忽然听见刑台钟声响起。
夕影已经被送去刑台了。
不过没关系。
苍舒镜想:没关系的,夕影有那枚药,可以扛过万刃碎魂之痛。
他也有信心保住夕影魂魄不散。
等到一切都结束,他就送他去轮回转世。
再过十几年,他又能守在他身边,会补偿他,保护他,什么都依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