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鞴砂(五)

踏鞴砂寂静的山林中,白底襦袢深蓝羽织的狐耳少年气喘吁吁地扶着一颗御伽木爬上山坡,他今天没穿自己过来时那套束脚狩衣,而是丹羽的没穿过的“旧”衣服,好看归好看,就是下半身的衣料太长,爬起山来有些碍事。

偏偏踏鞴砂是一个两边高中间凹地势的岛屿,为了方便偶尔对外岛的交流与锻造开炉时的节能降温,造兵工坊建立在有海水汇入的岛屿最低处——也就是说,只要千树是从这里出发,除了去海边,其他任何地方都得爬一道高山。

千树已经找累了,今天这一波运动量,比他来这里的每天加起来还要多!

“喂——[倾奇者]——”

狐狸坐在一处高石上,洁白的尾巴绕了腰小半圈,横放在他的大腿前段,他已经没力气了,但还是要撑着最后一口气骂骂咧咧:“死臭人偶!你到底去哪里了,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

或许是经年的时间冲刷,百年前的踏鞴砂竟然比他记忆中还要大很多,在愚人众时期他就是个脆皮法师,更何况来到这里,失去了【邪眼】(注1)的体能加持,他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但他把人偶弄丢了,不说秀子奶奶的愿望,单是丹羽久秀那里他就没办法交代,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豁出“狐仙”的脸面回去搬救兵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千树:“......”

没办法,不想淋湿毛发的狐狸就近找了个山洞就钻了进去,也就是这时,他听到了细微的、耳熟的声音。

“你好,是有人在吗?”

那声音翁翁地,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拦了大半声波的传递,但狐狸到底有双非人的耳朵,那声音虽微弱,但他也一下听出了发言者是谁。

“......[倾奇者]?”

绒软雪白的耳朵灵活地动了动,狐狸少年向洞穴深处看去——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听到千树的声音,那声调明显高兴起来:“狐仙大人!”

紧接着又似乎是为了什么迟疑了一瞬,没声了。

“......”破案了,绝对是那傻家伙无疑!千树犹豫地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狭窄的洞穴能透过的光线相当微弱,出口处还有些银蓝色的发光植物能够勉强照明,但洞穴的深处——

千树尝试着拔了根发光植物,发现这种小草只要脱离了土壤就失去了荧光的特性,想要借光照明是不可能了,千树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要冒雨狂奔回村,告诉造兵司里的青壮工匠,这件事便可以简单地解决。

只是——千树看了看自己洁白的掌心,他既然伪装成了一名“狐仙”,却对这样简单的情况束手无策,还要搬救兵——

先不提丢脸与否,暴露的可能性太大......想到这里,狐狸硬着头皮往洞穴深处走了两步:“喂,人偶,你还好吗?”

如果他受伤了——狐狸咬咬牙,等他暴露以后他就天天半夜去骚扰这家伙抢他饭吃!一口也不给这混蛋留!

“我......”

近处再次闷闷传来人偶微弱的声音,还没等千树听完他在说什么,突然,狐狸的脚底像是踩到了什么。

“咔哒——”

似是一根树枝折断的脆响。

千树紧急地欲往后撤退,脚底却失重地腾空。

一声惊呼,月白狐耳的少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