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着长长的胡须,看着这幅“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的墨宝,陈宫想了想说:“庄主时常在县衙劝解差役,官者,舟也;百姓,水也。为官者,不可不体察民情,不可不顺应民意,我猜是这个意思。”
戏志才颔首道:“从张角谋反,黄巾贼一呼百应就能看出来。我想庄主是在警醒我们百姓的力量不容小觑,不能和百姓对着来。”
郭嘉以扇托腮,懒懒地捏着一块鲜香的肉卷道:“庄主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然而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贫富贵贱之等,既为普通百姓,就当遵守礼法,岂能让千金之躯为百姓躬身?”
君主爱民如子,不过是个赢得天下和巩固统治幌子罢了。若和燕绥这般全数做了真,如弃康庄大道于不顾,非要赤脚走在荆棘之丛。
难道食堂一法也要在天下推行么?没有庄主坐镇的监督震慑,诸事哪会那般轻松容易?光是克扣食材一事,就足以让人焦头烂额了。
荀彧皱着眉头看了郭嘉一眼,本能感到了不对。奉孝所指,和陈宫、戏志才所言,分明不是一回事。
“奉孝说得在理。”法正没察觉到前者在说吏,后者暗暗指君,疑问道:“如与弱民打成一片,秩序何在?尊严何在?”
正说着,燕绥推开门走了进来,反驳道:“古有战国名将吴起用兵,不分尊卑,与最底层的士兵同吃同睡,其用兵如神,哪里不见秩序?”
众人拱手道:“庄主。”
郭嘉慢条斯理道:“我们正在说庄主的手书横幅是何深意呢。”
“哪有什么深意。”燕绥笑道:“近些日子我整日泡在文山里,脚不沾泥,为了防止忘了自己也是百姓的一份子,故写此书悬挂在会议室,作为作风指引,时刻自省。”
陈宫等人点头应道:“庄主说得在理,如果没有百姓辛苦耕种,我们食不果腹啊。”
郭嘉摇着扇子慵懒道:“庄主爱民如子,放在会议室正好让诸位管事也学着点。”
燕绥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咱们进行下一议题吧。”她提笔在白纸上写下:
最低纲领——消除黄巾贼,打倒凉州军阀,匡扶汉室。
最高纲领——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洋洋洒洒写完,燕绥点名问:“法正,你说说我们为什么要有纲领?”
法正茫然无措地看向左右:“这……”
见法正语塞,燕绥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纲领是我们最根本的目标和行动方针,是我们的指导原则,能让我们不偏离了道路去。”
她环视各位谋士:“若是心有迷茫,就多想想我们原则和处事作风,说不定心底就有答案了。”
郭嘉以扇掩面,悄悄戳了戏志才一下:“庄主在挫这小孩锐气呢。”
“说什么小孩,法正聪明着呢。”戏志才这次不和他同流合污,还认真记了笔记:“好好听庄主说话,多重要啊。”
燕绥拿出了在党会上发言的劲儿头说了这些,又让谋士们陷入了思考。燕绥点到为止,毕竟在会上发言她从来不超过十分钟,过了就仿佛过载断电一样,没有领导们侃侃而谈几个小时那劲头。而且人的观念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主公不是那么好当的啊,燕绥心下暗叹。
要安排下去的事情不少,谋士们就分工又谈论了起来,燕绥走过来看许褚和法正的记录,笑道:“回头你们两个一起整理一下,格式按照这个来。”
说完,提笔在刷刷刷在空白的一张纸上写上:
“第一行年月日,第二行写参会人数,第三行写议题,第四行写结论和安排,后面再写整个的纪要,记得用线装订起来,日后方便保存在会议室箱子里,让管事加锁。”
“诺!”许褚和法正肃容应道:“明日就整理好给庄主看。”
等庄主和众人一走,法正的小脸就垮了下来,侧头看许褚,忐忑问:“许护卫,你都记下来了吗?”
庄主一走许褚就保持不住形象了:“没有,正准备同你一起查缺补漏呢。”
他愁得抓耳挠腮:“说实话,有些地方我没听懂。”
法正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我不是一个人没听懂就好。可是,许褚是武将,听不懂很正常!
身为幕僚和智囊,我情何以堪?
此时,门外,郭嘉抱着胸看着把耳朵贴在门上的庄主,好笑道:“庄主怎么还不走,要看法正哭不成?”
燕绥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孩的良心不安:“我这是在督促法正上进呢。”
“看他恍惚的神情,怕是明日在递交会议纪要的时候,会主动提出给诸位同僚打下手了。”郭嘉眉毛微挑,这肯定在庄主的意料之中,甚至是他一手促成的:“我来带他如何?”
燕绥惊喜道:“有奉孝代劳,真是求之不得啊。”法正锐气十足,还没经历过历史上那些挫折,她担心法正在县衙和田庄管事时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