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屋门,见外面光线昏暗,看不到太阳,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
西门吹雪拿着剑走来:“您醒了。”
白离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个太大。”
西门吹雪道:“您的衣服上染了血迹,实在不好清洗。新衣正在裁制,只能委屈您先穿我的衣服。这身衣服是新的,不曾上过身。”
“哦。”白离指指肚子:“饿。”
西门吹雪说:“饭菜已经备好,您想去前面用饭,还是让人送到这边来?”
白离说:“前面。”
他睡了很久,身体都软了,想活动活动。
来到前堂后,白离见端上来的都是些馒头包子和清粥小菜,大概知道现在是早上,以西门吹雪的作息,应该刚练完剑,过来吃东西。
白离这一餐吃的比平时多一些,西门吹雪放慢速度,等了他一会儿。
沉默地用完早饭,桌面清理干净,仆人端上香茶。
西门吹雪主动开口:“您昨天睡了一整日,如今已经是第三天。”
白离点头:“回来的时候,有人,看到我们吗?”
西门吹雪说:“有很多。”
白离懊恼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关系的。”
西门吹雪猜测,他的意思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来,只是会讲的词语有限,只能使用这样模糊不清的表述。
“做便做了,何必遮遮掩掩。”西门吹雪非常坦荡,“您无需替我觉得忧心,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可以承受后果。”
“吹雪,长大了。”白离感慨地说。
“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父亲。”西门吹雪将遇见玉罗刹的过程说了一遍,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好像玉罗刹不是他爹,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想到这是西门吹雪,白离觉得他这个态度很正常。
看完他的讲述,白离心有余悸:“还好,有罗刹。”
西门吹雪道:“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白离摇头:“没有,你很棒。”
西门吹雪不知道木道人,白离是知道的。
这个人是原著剧情中的武当道长,武功非常厉害。因为私德太差,与武当掌门之位失之交臂。为了夺回武当,他创建了幽灵山庄,最后被陆小凤揭开真面目,阴差阳错下死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中。
原著中的西门吹雪对上木道人都
没有绝对的胜算。
现在这个木道人,似乎偷学了张三丰的太极剑,最擅长以柔克刚,西门吹雪能打败他,真的很值得夸赞。
只是白离词汇量太少,真心夸他的话也像是在敷衍。
他抬起手,覆盖在西门吹雪的手掌上,认真地看着他:“吹雪,真厉害。”
西门吹雪不自在地偏开头:“您不用像哄孩子似的对我。”
白离说:“没有,我,真的心。”
西门吹雪眼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转过脸来看着他:“您说反了,这句话应该读作,真心的。”
白离茫然看着他,他讲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在西门吹雪的注视下,白离重复了一遍:“真心的。”
西门吹雪表情虽冷,眼中却含笑看着他。
安静许久后,西门吹雪恢复成了平日那种淡淡的样子,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父亲仍对您有情。”
白离说:“他的喜欢,没有很多。只是,不甘心。”
玉罗刹在这段感情里投入的精力太多,哪怕没有爱,他也放不下了。
迟来的反思比草贱,要是玉罗刹刚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反思,他们哪里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若是没有白离的决绝,玉罗刹怎么可能反思?
西门吹雪问:“您会与他重新在一起吗?”
白离摇头:“你想?”
西门吹雪道:“我自然不愿。”
比起让摩呼罗迦做自己的“母亲”,西门吹雪更想跳过玉罗刹,与他平辈相交。
他们两个的年纪虽差了十几岁,摩呼罗迦的性情却很单纯,他的外表锋锐,内心仍旧像个少年人。西门吹雪跟他相处的很愉快,如果可以,他希望将这段关系保持下去,不要因为玉罗刹发生变动。
更重要的是,若是摩呼罗迦答应和玉罗刹在一起,玉罗刹肯定会腻在他身边,不准他与西门吹雪频繁接触。
白离跟着西门吹雪看他弹琴,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吃过午饭后,两人结伴去花园散步,然后回到房间美美的睡了个午觉,醒来后看西门吹雪练剑,然后探讨武学,玩到傍晚继续用餐,一整天都过的非常轻松,比在外面的日子舒服多了。
白离洗了个澡,穿着西门吹雪的白衣,惬意地躺在矮榻上。
管家做了些冰镇的酸梅汤送过来,冰凉清爽的酸梅汤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驱散了夏日的暑热。
“您怎么不擦头发?”西门吹雪沐浴完,从屋里出来,看到庭院中的白离说道。
“一会儿,就,好了。”白离摇头,指着酸梅汤:“吹雪。”
西门吹雪过来盛了一碗,视线略过白离潮湿的白发,坐在旁边的石头凳子上。
白发已经不再滴水,但是仍旧是湿的,他身上的白衣被水渍沾湿,贴在了身上。还好白离穿着整齐,外衣里面还有几件衣服,没有像上次那样,可以直接看到他身上的疤痕。
西门吹雪几口喝掉酸梅汤,将碗放到桌子上,安静地沉思。
白离知道他很寂寞,既然自己在这里,当然要好好陪陪这个孩子。他用食指敲了敲手中的白瓷碗,等西门吹雪看过来,停下了敲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木道人的话。”
西门吹雪给他讲玉罗刹的时候,提到了自己和木道人的战斗,也说过木道人的那时讲的话。
他虽然杀死了木道人,但也确实被拦住了一剑。
若非木道人下意识地收势防守,此时西门吹雪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木道人虽然输了,但是他的话重创了西门吹雪的心境。
西门吹雪追求的是极致的快,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也是明白的。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木道人化解他杀招的那一招,明明非常缓慢,却令人难以抵抗。
白离眨了眨眼睛。
这的确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他思考半晌,问道:“你、你能用吗?”
西门吹雪早已将那招在心中重复了千百遍,就算没有亲自使出过,也已经熟练。他起身,抽出剑来,做了一遍那个招式。
白离说:“武当。”
西门吹雪道:“这是武当派的剑法?”
白离想不起来那话怎么说,比了个太极起手势:“新的,那个,圆的。”
西门吹雪不明所以:“能否请您去书房详谈?”
白离点头。
两人来到书房,白离照旧坐在椅子上,看着西门吹雪站在旁边研墨。
清冷的剑客在他面前就像个小书童。
西门吹雪研好墨,将砚台放在白离面前,见他朝着自己微笑,不由疑惑地问:“您笑什么?可是我身上沾染了墨汁?”
白离摇头:“吹雪,干净。”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张三丰自创太极拳法和剑法的事,然后在哲学方面论述了太极功的精义。
西门吹雪虽然年轻,但是对人生哲学的思考不少。
他的生活很枯燥,除了习剑就是沉思,比大多数人活的都明白,很容易就看懂了太极的远离。
“张真人果然了得。”西门吹雪道。
“你也、很厉害。”白离继续在纸上写:【只是不同的道,不代表你追寻的就是错的。】
西门吹雪沉默。
白离说:“你还,不够快。”
西门吹雪想到自己与白离的区别:“是。”
白离不敢让他更改目标,倒不是他坚持认为断情绝爱的西门吹雪才是真正的西门吹雪,只是这个世界走火入魔的人太多,中途改道去修炼别的东西,真的很容易出岔子。
心境不稳是小事,就怕他从此一蹶不振。
白离道:“你的剑,没有……”
他停下来想了半天,还是提笔在纸上写:【你出剑后没有退路,你的剑道也没有退路。你修炼的剑道就是本心,如果你连自己都怀疑,那是要把本心也丢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