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懂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还很年轻,如今不过二十四岁,再给他十年,就算跟这些前辈高人对上,定能不落下风。
“吹雪。”
西门吹雪问道:“怎么了?”
白离疑惑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嘴巴:“你现在,都,不说,您了。”
因为发音模糊,他说出的“你”和“您”听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西门吹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更亲近些。”
白离想了想:“哦。”
西门吹雪问:“你不喜欢吗?”
白离说:“都一样。就是觉得,奇怪,你突然、改了。是什么时候、改的?”
西门吹雪沉默不答。
自然是那日清晨改的口。
他原想和摩呼罗迦保持距离,送他离开万梅山庄,恢复原来的样子。可是打开门后,见到摩呼罗迦担心地样子,完全狠不下心来,只能任由他靠近,温情肆虐,破坏自己的理智。
学剑必先诚于人,而后诚于剑。
既已做出选择,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定。
只是西门吹雪对感情终究懵懂,如今这样的相处,已经令他十分满足。
若是摩呼罗迦想要离开……西门吹雪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做。
他接受了摩呼罗迦的靠近,愿意被他触摸,偶尔会主动做一些看似正常,但是有些亲近的举动,希望能逐渐拉进和摩呼罗迦的距离,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更重一些。
“吹雪。”
“嗯。”西门吹雪素来沉默,除了在谈起剑道时,几乎无话可说,现在藏着炽热的感情,不敢被摩呼罗迦知道,显得更加冷漠。他意识到摩呼罗迦大概有些无聊,主动与他交谈:“你渴不渴?”
白离摇头:“想和你、说话。”
西门吹雪道:“好。”
白离问他:“你为什么、总是,穿白衣服?”
西门吹雪说:“我喜欢整洁。”
那就更奇怪了。白离说:“可是白色,容易脏。”
西门吹雪道:“正因如此,身穿白衣,才更能考验人的心性。”
他杀人后,从不会让血溅到衣服上,平日赶路,也会有意避免沾染尘土。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但是无时无刻都要留心,他的动作因此更迅速,剑法更加锐利高明,轻功也变得卓越。
哪怕身处山庄,看似过着优渥的生活,西门吹雪也有足够的机会锻炼自己。
白离恍然大悟:“哦。”
西门吹雪问:“你又为何总穿白衣?”
白离说:“沙漠,热。白的,冷。”
西门吹雪失笑:“那不叫冷,只能说没有那么热。”
白离很潇洒地说:“能听懂就可以。”
西门吹雪道:“你说的是。”
白离又问他:“这次出来、也要,吃馒头吗?”
西门吹雪说:“你不想吃?”
白离摇头:“就是问问。”
西门吹雪道:“最好还是饮食简单些,谁也不能预料到食物里会有什么。”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到过很多因为一时松懈丢掉性命的人。
西门吹雪觉得白离应该不会关注那些江湖传闻,他想了想,挑出几个给他说明自己为何要如此谨慎:“江湖中有位熊姥姥,专门做有毒的糖炒栗子,她的毒很强,吃下她做的栗子后必死无疑。”
白离知道她。
熊姥姥是公孙兰的马甲,她还有很多这样的马甲,都是专门报复社会用的,下手的对象根本不挑,遇到谁算谁倒霉。
说起来,这位公孙兰也与金鹏王朝的案子有关。
陆小凤被霍休设计关进了山洞里,公孙兰为了给上官飞燕报仇,悄悄来到附近,破坏了霍休的机关,也算是救了陆小凤一命。
原著中这段写的很模糊,是在后面绣花大道的篇章中才点明的。
白离说:“她的剑法,很强。”
西门吹雪道:“熊姥姥?”
白离点头:“她很厉害,我不会念,她的、名字,没有办法,告诉你,她的、真名。”
西门吹雪道:“没关系。”
白离跟着西门吹雪吃了几天白水煮蛋和白面馒头,顺利地来到了山西。
跟他想的一样,他们过来的时候独孤一鹤还在路上,倚天剑在他身上的消息传了出
来,很多人想拿到他手上的剑,但是峨眉派实力高强,敢直接动手的人不多。
西门吹雪带着白离找了家客栈住下,两人住在相邻的房间,互相有个照应。
白离没想到的是,他隔壁的房间里竟然也是熟人。
晚上小二把新的白水煮蛋和馒头送过来,白离开门来拿,正好看到了花满楼。
摩呼罗迦从未见过花满楼,本体跟他倒是很熟,但是记忆下沉后,那份情绪也淡了很多,相见时就像陌生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花满楼意识到有人,朝他笑了笑:“你好。”
白离没想到他这么有礼貌,准备回屋的动作一顿,磕磕绊绊地回道:“你、你好。”
花满楼听到他略微有些模糊,非常不熟练的发音没有特别的反应,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说道:“我正要下楼去走一走,就不多打扰了。”
白离说:“好。”
目送花满楼离开,白离转头来到隔壁的房间,把饭分给西门吹雪大半,跟他坐在桌子旁边吃东西。
他对饮食向来没有什么要求,偏好也不算明显,吃起这种简易的食物动作非常迅速,就着白水很快吃完。
西门吹雪慢条斯理地剥鸡蛋:“刚才在外面跟谁说话?”
白离说:“不知道。”
西门吹雪道:“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少和陌生人来往。”
白离无奈地说:“我知道。吹雪、不用,担心我。我很,厉害的。”
西门吹雪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摩呼罗迦的确有很大的误解。
他总觉得摩呼罗迦单纯懵懂,像个不知世事的少年,因为摩呼罗迦耳聋,不方便与人交流,西门吹雪会包揽下所有事,体贴地照顾他。
可是他忘了,摩呼罗迦的年纪已经不小,他在险恶的沙漠中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又在中原做了很久杀手,前段时间从广东一路跑到昆仑,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若说他欠缺行走江湖的经验,简直可笑。
只是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模样又过分精致漂亮,不自觉地让西门吹雪看低了他。
西门吹雪道:“抱歉,我忘记了。”
白离眼神柔和,摸摸他的头:“没关系。吹雪、担心我,我都知道。”
西门吹雪:“……”
什么时候,摩呼罗迦才能不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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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一鹤怕是来不了了。”陆小凤唏嘘不已,“我真的没想到,他手上的剑,竟然是倚天剑。有那样厉害的神兵,为何还要参加珠光宝气阁的邀约?他简直是在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花满楼道:“或许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陆小凤笑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独孤一鹤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假的。
他本该叫做平独鹤,乃是金鹏王朝的大将军。后来金鹏王朝没落,四大臣子带着小王子逃亡,侵吞了小王子的财富,从此隐姓埋名,在中原都闯出了一番名声。
这么多年过去,小王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他想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财富,必定会让四个臣子身败名裂。要想保住名声,最好的办法是杀死所有的知情人。
“天意弄人。”陆小凤叹气,“如果独孤一鹤不会来,西门吹雪和他的叔叔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花满楼笑道:“那西门吹雪岂不是要记恨你?往后再想请他出手相助可就不容易了。”
陆小凤抱住脑袋:“如果只有西门吹雪也就算了,可是白衣也会跟着过来。西门吹雪这么在意他的叔叔,没能达成所愿,肯定会迁怒我。我只希望他们路
上能遇到些有趣的事,不要来的太快。”
花满楼没有回答。
对西门吹雪来说,什么事情有趣?
唯有杀人。
陆小凤是个善良的人,他知道西门吹雪不会随意出手,希望坏人得到惩治,所以才会和西门吹雪成为朋友。
但是花满楼不同。
在他的心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爱护所有的生命,无论那人是好是坏,性命都是珍贵的。西门吹雪以杀人为美,将夺走他人性命视为生命的意义,注定了他们不会相处的很好。
许久后,花满楼轻声问道:“西门吹雪的叔叔是个怎样的人?”
陆小凤说:“他很年轻,看起来简直比西门吹雪还要年轻,一点都不像他的叔叔,更像是他的弟弟。但是他的头发是纯白的,和萧兰的发色很像,不过也有细微的区别,仔细说的话,应该是比萧兰更健康一些。”
见到萧兰以后,陆小凤陪着张无忌和萧夙去了朱武连环庄,之后他们分开,陆小凤又去了一趟花满楼那里。
那时白离不在,陆小凤只能跟花满楼独处。
他把萧兰的外貌告诉了花满楼,花满楼果真有些惊讶,显然并不知道萧兰的样貌与常人不同。
花满楼自然也能想到那种独特的模样会吸引来怎样的灾祸。
他原本以为萧兰只是因为眼睛才有如此的性格,知道了他的外貌后,多少能猜到萧兰从前的经历,对这个只相处了几日的朋友升起恻隐之心。
只是萧兰再也没有回来过,花满楼听说他与东方不败走得很近,甚至代替东方不败成了河北明教的教主,不知现在过的如何。
因为那份恻隐之心,在知道白衣同样是满头白发时,花满楼对他的恶感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