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做出把话本稿子当成课业交到了夫子手中。
不出意外,俞州被甄公遣人来召唤了。
社死·俞州:……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凄惨噩耗!
饶是俞州向来脸皮够厚,这回也有点扛不住了,被带到甄公面前的时候脸色涨红,整个人站在原地,双手双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甄公看到他如此表现,心中因刚才看到的话本而生出的气堵这才消了点。
虽说俞州进入书院读书不过才半月,甲课室中表现比俞州更好的学子也不是没有,但俞州却是给他留下印象最好,最深刻的。
甄公私心里对俞州非常看好,可俞州身上也有很多让他头疼的地方。
比如说,俞州在礼学上表面看去无可挑剔,该行礼的时候行礼,该讲规矩的时候讲规矩,行为举止非常标准完美。
但作为一个礼学大家,他却是很清楚地能够发现,俞州内心里是无视礼教的,对于身份尊卑的界限非常模糊,看待每个人似乎都是平等的。
不是说这样不好,事实上甄公觉得很难得,拥有这样眼光的人,必定心怀天下。
可是,作为俞州的老师,他却也因此很担心学生的未来。
人在世间行走,哪能不融入当世礼教的?
异类总是难以生存,自古超脱时代的人,能留存之数不过十之一二,他不想这般学生最后惨淡收场。
好在俞州是个聪明的,也能听进人言,听过他提点后便努力的融入书院环境,让他十分欣慰。
结果没想到今天……
甄公拍拍桌上的话本稿子,板着脸道,“俞州,你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房屏风后面,李承巍也板着脸。
对于弟夫在书院写话本,主人公写的还是个哥儿这件事,他实在觉得太恐怖了,让他不禁怀疑弟弟这夫君,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俞州此刻也是尴尬极了,写话本被老师抓住真的很羞耻。
不过再羞耻,这件事情也是要硬着头皮解释的,否则他肯定要被甄公怀疑变态的。
毕竟,在现代一个男人用其他性别视角写书没什么,但在古代就太奇怪了。
俞州深吸口气,只能涨红着脸,哀叹地老实交代,
“山长,这话本子是我写的,但我不是写去卖的,我是写给我夫郎做生意的,最近家中在夫郎经营产业时遇到了些麻烦,我就是想帮我夫郎,对不起山长,我知道错了……”
尽管让夫子知道他喜爱夫郎,少不得被标上儿女情长的标签,可总比被当成变态的好,再说那也是事实。
他做不到为了维护所谓的男人面子,就对他的爱人清高摆谱,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喜欢他夫郎,免得将来总别人给他送小妾烦不胜。
“给你夫郎写的?”
甄公和屏风后面的李承巍闻言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
家里经营产业的事情瞒不住,话本子故事也会用,俞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必要,把家里开茶楼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俞州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道,
“山长,虽然我夫郎家是商户,不缺供我读书的银子,但我到底是个大男人,哪能真那般理所当然的吃我夫郎软饭呢,呃……吃软饭的意思,就是指靠女人哥儿养。”
“只是我现在要努力读书,没办法帮家里承担生计,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山长您放心,我都是把课业完成了之后,才写话本子的,我保证没有耽误学习,以后要做这些,也都放到休沐日去,我真的保证!”
甄公:……
你难道不应该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犯吗?这意思是还要继续写了?
甄公还是头次碰见这么奇葩的学生,真是哭笑不得,
“你想体谅你夫郎,老夫能够明白,但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既然你家中并非困难到非要你承担生计的地步,那么你的重心,就应该全部放在读书上。”
“如此,将来一路高歌猛进,博得功名,才是对你夫郎最好的报答,才不负你夫郎辛苦操持家务,供你科举的辛苦,否则便是得不偿失了。”
屏风之后,李承巍也暗暗点头。
他虽对俞州心疼弟弟这点很满意,但也觉得甄公所言才是正理。
俞州自然也是明白道理的,不过,
“山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夫郎身子不好,现在让他太过操劳,等我高□□名时他已熬坏了身体,如何伴我共享荣华?”
“虽说我等读书人都应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心怀大志为天下,可若连自己的小家,连自己的家人都照顾不好,又岂能真的造福天下?”
“山长,你放心,我会合理安排学习时间的……”
说到最后,俞州顿了顿,才继续道,
“其实话本子的作用也并非只有消遣一道,用好了,它或许也会为这个国家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若将来有机会,学生会证明给山长您看的。”
文化和思想的引领,才是国家强盛的根本,他从后世而来,太清楚文化的强大性了。
底层百姓们读书少,他们听不懂那些深奥的之乎者也,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百姓的思想,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俗气易懂话本子就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
就像在他那个世界,曾经某个时代涌现无数文豪,用他们的笔,写出一个一个故事,唤醒迷茫的同胞们般。
俞州觉得他媳妇说得说,既然他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又有那个能力,不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实在太可惜。
书房中安静极了,但青年却浑身都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甄公突然就有了一种十分荒唐的感觉,他觉得面前这个看上去就特别不靠谱的学生,将来或许真的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罢了罢了,年少谁不轻狂?年少谁不气盛?年少谁又不意气风发?
半晌,甄公露出笑容道,
“罢罢罢,是我老了,年轻人确实就该有年轻人的自信和冲劲儿,老夫便不多说了,但你也记住你的话,不管做什么,总归不能耽误学业,也只有功名,才能真正让你不辜负家人的期望。”
“回去吧,以后注意点,切莫再做出这等蠢事了。”
说完甄公摆手赶人。
“知道了山长,我以后会注意的。”
俞州尴尬笑了笑,恭敬行礼退下。
-
等他离开,李承巍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神情有些欣慰,又有些好笑。
俞州这个人真的太特别了,特别得他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但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弟夫是满意的。
站在上位者角度,他或许会觉得俞州实在太儿女情长,恐难当大任。
但站在一个大舅子的角度,他很高兴弟弟能找到这样顾家的夫君,毕竟他不需要弟弟帮他联姻拉拢人才,弟弟以后只要开心就好。
甄公看出李承巍心中所想,笑了笑,“殿下觉得俞州如何?”
“有才,重情。或不可大用,但可深交信任,皇弟能与他结缘,是幸事。”
李承巍不偏不倚,说出心中评价。
甄公却是摇头笑,缓缓道,“殿下,此人若不早夭,必将名留青史。”
李承巍一惊,“族公何出此言?”
“俞州有大才,可惜生性散
漫,但若能有人鞭策激励,必能爆发常人难以想象的潜力。而他,似乎对小殿下情根深种……”
甄公摸着胡子笑。
李承巍闻言也露出了笑容,俞州肯为他弟弟上进,他自是高兴的。
不过。
想到此次去临江县查到的消息,李承巍脸上的笑容就又淡了下来。
他看向甄公询问,“族公,之前那位说帮你修复画作的学子,是否叫赵立轩?”
“是此名,殿下何意?”
甄公点点头,从那天俞州和赵立轩的反应,他猜到两人必定过结,但并未去多了解,因此并不知道两人婚事上的波折。
李承巍却是眼神冷了下来,身上的温和消失不见,属于皇室中人的尊贵和强势之气逸散,整个人霎时就变得冰冷而不可冒犯。
“族公找机会,让他离开青山书院吧,这里不适合他。”
甄公微楞,有些意外听到这种话,以势压人可不是大皇子的作风。
“他曾与皇弟定亲多年,皇弟和乔家另一位哥儿同时落水,他愿意对那位哥儿负责迎娶,却因皇弟落水伤了身体,就把皇弟的婚事退了,若非碰上俞州,皇弟如今还不知道会与什么歪瓜裂枣成亲呢。”
李承巍握起拳头给甄公解释。
他不管退婚之事上赵立轩有多少苦衷无奈,对方负了他弟弟是事实,他不会因此就要对方全家的性命,但赵立轩这辈子也别想出头就是了。
听到这般缘由,甄公不说话了。
因为修复画作之事他最近与赵立轩见过几面,不说多么欣赏,但对赵立轩的学识和态度表现,还是觉得可以的,觉得是个可培养之才。
结果没想到赵立轩做事情竟如此糊涂!
就算负心之人不是小殿下,只是个寻常哥儿,他也是再瞧不上了的。
以小见大,赵立轩这种人实在不堪为伍。
……
因为搞出了乌龙,俞州害怕再出点什么意外,从甄公书房出来后,就赶紧让书童长善把话剧稿子送回去。
顺带还有几张可以帮助话剧表演效果的道具制作图,毕竟这话剧故事主角是神仙,表现现场怎么能够没点神仙效果呢?
乔楠拿到稿子看完后,直笑得午膳都没能吃几口,这话本子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