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道惊人,先帝被他攥住衣襟,喉间嗬嗬几声,呼吸迟涩道:“……朕……呃……”
叶征忽然松开了手。
“……我不能杀你,至少现在不能。”叶征缓缓直起身子,语声渐渐放轻。
先帝被他这时好时坏的脾气震慑片刻,又板着脸道:“你已经做了皇帝,纵然你不承认,你还是我高氏的血脉!你的孩子依旧是朕的孙儿……这江山、天下的主人,还是姓高!”
“呵呵呵……”叶征后退半步,竟掩着唇吃吃笑出声来。
他笑得令人惊惧,丝丝语调阴寒刺骨。
“你错了,父皇……我这一生,不会娶妻,不会生子百年之后的江山,绝对不会属于高家。”
“你疯了?!”先帝错愕至极,“你不娶妻、不生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又错了!先帝陛下!我永远不会是孤家寡人,因为我,叶征,有朋友,有知己,有贤良在侧,有忠臣辅佐……我不可能和你一样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先帝一拍床榻,锁链震响:“荒唐、荒唐!你是皇帝,岂能不娶妻生子,岂能把江山拱手让人!你要是不想当皇帝,又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帝!”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那知叶征又被这番话激出怒气,他大步迈近,一手攥紧先帝的衣襟,俯身与那双一瞬间惊惧不已的眼睛对视。
“你以为我想做这个皇帝?如果不是谢紫殷不想做……如今的江山就该姓谢!”
“……你、你……谢紫殷、谢紫殷……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做皇帝!谢氏一族皆是被朕以谋逆大罪斩首……他”
“哈……父皇,睁开眼睛看看吧!现在的天下不再是你的天下!是我叶征的天下!我要做的事情,我要信任的人,他想要如何就能如何。谋逆大罪?我都是谋逆弑君才得来的皇位,从前的谋逆又算什么?”
“就算我不为谢氏一族平反,难道你就以为,史书之上写下的,便不会是你构陷忠良,以莫须有的罪名戕害谢氏一族的真相吗?!”
先帝张大了嘴:“你”
“你害死了忱儿!你害死了娘……我和忱儿的娘……你对不起她!我不想做你的儿子,更不想帮你延续你所谓的子嗣后代,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更不会让江山再次落到高家人的手里!”
叶征的手指攥得更紧,他双目赤红,字字泣血般怒吼:“当年你因为一纸批语就断定我和忱儿妨克生父!你骗了我娘,让她被你孤零零养在外面……可你却不善待她,还要为了这纸批语要我们母子三人的性命!”
“就因为你害怕!害怕我们真的如批语所说是天生的煞星!你也不曾看得起我,从我识字之时,你便不断向娘说我不堪大用,才华平平,更让我谨记自己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莫要想着为王为皇,因为我不配!我做不到,我不如他们!”
“所以我来做皇帝了啊……父皇……”叶征似叹息,更似咬着牙说话,“你说我不能做的,我都能做到……我要你看着我做皇帝,看着我开创新的太平盛世……看着我为忱儿、为娘平反!”
先帝骤然大喝出声:“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叶征吼道,“你为了要我们三人的性命,不知构陷多少罪名,你当初有那么多的胆子下令,现在又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你怕吗,父皇?你怕我告诉他们你是如何将亲子构陷为罪人,让他们年幼之时就颠沛流离,四处逃亡,说一说他们如何一次次避过险境,又是如何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死在百口莫辩的污蔑之中……再说一说,你是如何寡廉鲜耻,众叛亲离,就算立时死了,天下百姓也只会说你活该!”
先帝双目圆睁,嘶声力竭:“你住口!!”
叶征便真的住了口。
他松开手,先帝重重倒回床榻间。
“……你、你说来、说去……”先帝喘着粗气道,“忱儿也还是……不会死而复生。”
叶征紧紧抿了下唇。
然后他笑了笑,慢慢搓揉自己的手指,道:“朕比你清楚。父皇,你好好在这里做你的‘太上皇’,想要激怒朕,让朕给你一个痛快么?朕偏不给你。”
说罢,叶征利落转身。
“……征儿,”先帝却还是唤住他,“你这么恨朕,怎么还要提拔霍皖衣?”
叶征背对着那道人影,淡淡道:“父皇是什么意思?自己过得不如意,于是干脆想拉个人下水?”
先帝道:“谢紫殷……是不是不舍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朕以前从不在乎。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