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页、整整三百页!可再多的经文,也让他静不了心。
散落的青丝几乎将玉生清冷的容颜全部遮掩,只留有那双孤冷淡漠的眼。
纵然满心杀机,他还是不动声色。
竹屋大门忽而被人从外推开。丹洛步步踏入屋中,打量他片刻,环视四周,见得满地狼藉,遍布着经文纸页,叹息道:“师兄,你的心又不静了。”
“假使心能静,你自看到我心静,”玉生转过头来看她,“然,你看到我心不静,自是我心不能静、不可静。”
丹洛垂下眼帘,轻声道:“师兄何不抄写另外的经文?”
玉生不答反问:“你为何来此?”
丹洛答:“我见此处竹屋灯亮,料想是师兄回来,所以特意前来拜见。”
“你是将来的观主,不必将我捧着。”玉生道,“我终究要羽化登仙,这凡俗事务,都要交付于你。”
屋中静默了一瞬。
丹洛一身道袍,梳着发髻,臂挎拂尘,本该是清冷脱俗相,她却神容苦涩,有着两分哀伤。
“我不愿接任观主。”她说。
玉生眉峰微动:“这是你最开始选好的路。师弟,虽说人各有志,莫要强求,但你已选了这条路,自当走到最后。若反反复复,不明确本心,又如何追寻你之真道?”
丹洛无言。
那年她颠沛流离,恨不能一死百了。若不是霍皖衣救了她,她如今应当也是黄土一,无人为她立碑,黄泉路上亦是满心不甘。
她活了命,拜入太极观中,于是在那个雨后,天气晴晴的亭午,她在师父的带领下见到了她的师兄。
师父说,玉生是有病的。他病得很重,可那并非是病,而是他在追寻他的道。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她留在太极观,就是要接任原本该是玉生的位置。
她第一次见到玉生,玉生只偏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这个陌生至极的师兄语带笑意地说:“见到师弟以前,我便在梦中见过师弟了。”
那是随口而说的话吗?
丹洛因之错愕一瞬。可当她的目光与玉生的双眸相对时,她意识到那不是随口说的,为着拉近彼此距离的好听话、玩笑话。
是真的。
玉生真的在未曾见过她之前,就已在梦里见过她。
正因如此,玉生才会有下一句话:“由此可见,我之真道,近在咫尺啊。”
……
丹洛无声叹息着,她忽而心绪不平,愈发不安。
自玉生寻到所谓的“有缘人”之后,她便感觉天地间也多出了什么东西。好似冥冥中,一个与之关联的命运越行越近,又越来越遥远。
是幻梦亦或是错觉?
丹洛动了动唇,她认真注视玉生的双眼,说出了她从最开始就想说的那句话。
只有几个字而已:“……师兄,我求你收手罢。”
莫再追求真道。那真道未必然是真,也未必然一定会达成。
然而玉生看向她的眼神淡漠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