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一下子就原谅了戚崇衍刚才的恶作剧。他记起光明说过,戚崇衍是在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辛苦的生活,甚至不能随心所欲地开玩笑、说话。他想,那就让戚崇衍一次吧,就当这是个小孩子,他现在是医生,医生本来就不应该和病人太计较的。
他又安抚了戚崇衍几句才离开病房。
等他和护工都走了之后,戚崇衍才调出通讯器给戚钧打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歌赛,‘saige’带‘ge’,对,我记得我在浊水见过她,我要她的生平资料,所有的。另外,疗养院所有的背景材料也发给我一份,尤其是院长本人的材料。对了,是不是戴家的夫人也住在这里?帮我联系一下她,看看她在几号病房,我想去探望一下。”
满月压根没有心情再想戚崇衍,他雀跃的情绪已经全飞到了周末的钓虾活动上。
这是周末假期里面他最喜欢的活动。周日的清晨他就爬起来,给自己做两个三明治当午餐,然后穿上防雨衣和水靴,收拾钓具和钓饵从家里出发,开车到三公里外的一处莲湖钓虾。
受伤的天鹅醋栗今天坐在副驾驶上,它抱着自己肥重的身体窝得很乖巧——这一周满月把它养肥了不少,以至于等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满月想要将它放出屋子试飞,它扑腾了半天,翅膀拽着臃肿的身躯只升到半空,就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满月脚边。
满月只好将它抱到副驾驶上,并告诉它:“从今天开始,你要减肥了,醋栗。肥胖病对任何动物都不是好事情。我不会再给你零食吃了,直到你能重新飞起来为止。”
醋栗毫不在意缩着脖子呼呼大睡。
车子沿着高耸整齐的输电塔一路向内岛的更深处走。离开核电站园区后,景色就变得荒芜了起来。远处褶皱的山线淡淡的,一横还没横到底,又斜出一笔去,歪歪扭扭的一撇,到尾巴已经没颜色了,被日光消解,化成了雾似的,一片灰暗的白。岛上这些说不上名字的、并不非常俊美的土丘,也只有在雾的遮掩下中,尚且有几分画意。
太阳还是看不见的,树林里温度很低,冷冷的还飘起了毛毛雨,车轮碾过干枯落叶发出爆裂的“噼里啪啦”,像踩着一串鞭炮走过去。车顶,成群的天鹅随着车子飞到了,领头的嘎嘎粗叫,把睡意十足的醋栗吵醒来,它抖了抖毛望向车窗外,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我们到了。”满月招呼醋栗下车。
他背着笨重的钓具,一手拎着装午餐的小篮子,另一只手提一把折叠板凳。树林新鲜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细雨扑在脸上,惹来微微痒意。醋栗跟在他身后,摇摇摆摆地扑翅膀。
朝着水声走约50米就能看到一处莲塘。在暗淡的幽深的雾气里,水面看上去是黑色的,现在早已经不是水莲花期,塘里见不到花,只有被雨打破的败了的莲叶挤在塘边。
醋栗看到有水,欢呼着叫了一声,一跃扑进塘里,水花炸开溅起扑在满月的脸上,满月笑了笑,更多的天鹅纷纷而下,落在莲塘间。今天跟来的天鹅很多,黑的、白的、花色的,总有四、五十只,但满月很喜欢这些动物们作伴,比起人类,他更喜欢和动物相处。
他熟练地整理钓竿,为吊钩缠上钓线,钓线缠在指节上留下一道紧绷的细痕,醋栗在他身后叫,他没留神,锋利的钓线一扯,在皮肤上划开细小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