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崇衍知道他想问什么:“会。”
满月又亲了亲他的嘴唇:“你会因此自责吗?”
戚崇衍莞尔:“我们在做心理互助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心理互助了。满月几乎要忘了他们还是互助伙伴。
“就算是吧。”满月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谈话。
戚崇衍抚摸他的头发,感受他柔顺的发丝从指缝间走过。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在谈论死亡和弑父:“我对我父亲的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是我对狙击手做出的指令,下令射杀他的。我下令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在人类远古的各种各样的神话里,弑父的结局都是悲剧的,因此甚至可能背负诅咒。”
“可是你救下了珂赛特,救下了你的另一个亲人。而且当时你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你在生病,生重病,你都不算是一个健康的人,糟糕的精神状态可能令你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所以,为了救赎而杀戮,就不算杀戮吗?”
满月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这个有哲学意义的问题。
戚崇衍的感情其实更加直接:“当我醒过来,我意识到自己活着,我依然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我已经是一个失去父母的人,一个孤儿。我就明白,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背负的诅咒。”
“你认为幸存下来是命运对你的惩罚?”满月明白了。
戚崇衍张了张口:“‘幸存’到底指的是‘因为幸运所以生存了下来’,还是‘因为生存了下来而感到不幸’,恐怕有待商榷。在我父亲这件事上,我的‘幸存’可能是后者。”
在这个特定的时间、这个特定环境下,满月想不出反对他的论点。
“你‘死’了的那几个小时里,”满月慢慢地艰难地说:“我也有过轻生的念头。”
戚崇衍眉心一震。
满月挪了挪身体,离戚崇衍更近一些,让自己靠着戚崇衍的胸口:“当时我觉得很痛苦,充满了自责的情绪。我的大脑不断地、强迫性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如果你不去救我,你能按时把治疗做了,就有很大可能性不用‘经历死亡’。我想了很多理由来反向地劝说自己,但是都无法绕开这个逻辑。它就像……就像活着,很强硬,不容置喙。”
“我体会到,如果我继续活着,那么往后所有要吃的苦,经历的坎坷,忍受的痛苦,都是为了消弭我的罪过。哪怕没有任何苦痛,仅仅是漫长的、孤独的余生,也是一种服刑。因为害怕面对这种巨大的痛苦,我产生了自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