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他们发现了吗?”秦煜斜瞥他一眼。
他一看时初的心虚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毕竟当时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做事哪能这么天衣无缝?
“嗯……算是发现了吧。”时初摸摸鼻子,他话说的含糊,主要是因为被发现之后他被揍得有点惨,刚刚才失态落了泪,他现在不想再在秦煜面前表现出自己任何脆弱的一面。
如果一对一他肯定能赢,不过当时的情况是他一人面对两群人,虽然自己也挂彩严重,但好歹没让那群人太好受。
“不过后来他们就不敢再欺负我了。”时初绕过这个部分,继续说,“其中有个人扬言要叫他哥来报复我。挺好笑的,他哥也才初三,但看起来我确实打不过,我就在他们面前掀起外套,指着身上的疤说这是和社会上的人打架留下的。”
“他们当时就吓傻了。”时初想起他们当时的表情,忍不住扬起嘴角,“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欺负我,只是学校一些女孩子见到我都绕着走,听说我在一些人口中已经混上黑。社会二把手了。”
时初真心实意觉得这事挺好笑,尾音都是上扬的。
但秦煜听完难得骂了句脏话,“操!这他妈不是校园暴力?为什么不……”
他又硬生生把话吞回去。
其实他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不告诉家长和老师,及时刹住之后才庆幸没把这个更残忍的问题抛出来。
时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秦煜想要说什么,但在他生长的那个小城市,恐怕这才是常态,那时候校园暴力这个概念都很少有人提起。
求助其他人或者法律来解决问题,是他大学后才逐渐学会的事情,在这之前,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他学到的规则是以牙还牙。
时初说这些本意是想反过来安慰秦煜:“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向德光,哦,就我爸,至少让我初中三年过得让人望而生畏,还挺有意思的。”
“有个屁的意思。”秦煜怒极反笑,“你还挺会黑色幽默。”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注意到脚下有一道坎,步子大一些迈过去,却被时初错认为是对自己生气的征兆。
他赶紧跟上去拉住秦煜的衣服,又很快松开,诚恳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我说这些不就是说明事情都过去了吗。我现在都挺好的,不过你有知道这些的权利,我以前不说是因为……”
时初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把话说出来了,“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我很烂。”
“见过你父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了我的家庭情况,还会不会愿意你继续和我在一起你看,其实我这个人挺自私的,我当然害怕这一切的到来,所以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些,但明明你是有权利了解的。”
?“我太矛盾了,一边害怕哪天你知道我的全部,就会发现我根本和你谈不上相配,一边又早早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我总是想把自己表现得对什么都不关心,因为我觉得那样自己好像才能占上风,才不会在分开的那一天被看笑话。”
?“我不相信你会一直喜欢我,可又在你毫无隔阂对我好的时候,疯狂想要逃离。就好像本能一样,你越对我好,我越觉得喘不过气,但是分手前那段时间你不理我,我感到轻松的同时又在想看吧,果然你不会一直喜欢我。”
“挺可笑的吧。”时初踢路上的小石子,埋头说,“那种明明已经烂得不行,还要被我拿来极力充当门面的自尊心。”
这些话,涉及心底那些最脆弱,最阴暗也最自私的角落,时初曾经以为除他之外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这些。
可现在说出来了,他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
这么多年和他较劲的不是秦煜或者其他什么人,从来都只是他自己罢了。
从时初用玩笑口吻说出那些称不上美好的经历时,秦煜心中就莫名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但听见后面那些话,他又无可奈何软化下去。
他停下脚步,觉得就算不出于情感上的立场,也有必要向旁边这个人说明一些事情。
“你说的什么因祸得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能让欺负你的人吓到不敢再欺负你是你自己的本事,不是因为在此之前你已经被这样对待过。”
“这种经历也不有趣,你觉得有趣是因为你豁达,你放下了。但是它本身根本就是需要谴责的。还有,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烂?”
“相不相配,更是无稽之谈。你有问过我吗?你为什么要凭自己的想法断言?这和别人都没关系,因为和你谈恋爱的是我这个人,不是他妈的乱七八糟用来衡量配不配的标准!”
时初怔愣地看着对方,良久,他垂下眼睫,扯出一个笑:“是哦,又不是配化学方程式,还非要看能不能配平。”
“好后悔。”时初问,“刚才在山上,是不是本来可以再亲你一次的,我现在还有这个机会吗?”
“没了。”秦煜偏过头,风一吹,才发觉自己眼边也带了点湿意。
他此刻心里有点情绪,大概因为时初那些他从未得知过的经历,也可能来自于他们明明在一起,却错过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