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角下有一个士兵吹着埙,声音呜咽,在这已经带起寒意的晚风中,不胜凄凉。
加上天上黄云翻飞,南飞雁鸟呜咽哀鸣,就是范仲淹也感到悲婉仓惶。
这时候狄青来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地说了声:“范大人。”
宋代武官地位低下,特别是宋真宗签定澶渊之盟后,更是无心进取,武将的地位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在历史上,被宋仁宗称之胜之关张,也就是眼前的这个狄青,他当然身为陕西的副经略,每次看到韩琦,也战战兢兢,连韩琦养的家妓都称狄青为斑儿,讥笑他面有涅文(因为犯过罪,额头刺了字),狄青也只是微笑。这还是狄青,其他的武官地位更差。当然少数几个世家除外,象曹杨折以及后来的种刘。
不看狄青敢当着众人的面怒打夏竦,那也是在气极之下。他虽然战功赫赫,可论起身世来,连种世衡还不如,别忘了他在延州保卫战之前,还是一个罪犯。也不如朱历父子,人家是从西夏逃回宋朝的,被当作朝廷一面大旗在竖。更不如丁崔,他们出身于石坚的府上,虽然石坚辞官了,按他的话草民累了,可天下有这么牛的草民?恐怕牛得一塌糊涂的曹利用也要让着他三分。
因此他见到范仲淹还是恭敬。
狄青说:“当初我在金明寨也是如此,石大人吩咐过我,叫我坚守七天。于是每天我都看着太阳落山,心想又一天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眯缝着眼,看着西北方向,太阳在一点点地落下地线,站在城头上,都能看到高大的贺兰山主峰敖包疙瘩,那个魁梧崔嵬的身影。
他缓缓说道:“每天都有熟悉的战友倒在自己的身边。直到第七天,我不但没有看到援兵,反而看到傍晚来了更多的西夏大军,那一刻,连我都放弃了希望。其实元昊不知道,如果那一天傍晚攻城,金明寨早丢了。然后,我就靠在城墙上,眼睛望着延州城方向,可到第八天,还是一个援兵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于是我对士兵们说,咱们现在反正已经赚了,现在拼一个是纯赚一个,拼两个是纯赚两个。可是西夏人莫明其妙地跑了,搞得我半天不敢出城查看,还以为是西夏人使什么阴谋诡计。”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大笑,外界把狄青传得象一个魔鬼,然而不知道其实狄青也不想死,况且还有一个温柔的小米姑娘在等着他。
范仲淹笑完后叹道:“那一战你们艰苦,可总有一个盼头,况且石大人计算了几个月时间,并细心地安排,与现在不同,什么盼头也没有。”
狄青说:“范大人,下官有一个预感,我们这些人倒不会有多大危险,反而这一次我们把石大人拖到了险境。”
“哦,为什么?”范仲淹不解地问道,据他所知,他大军出发的时候,石坚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能使他有危险。
狄青说:“范大人,你看以我们现在的士气,元昊如果想攻城,能守几天?”
范仲淹苦笑,这是元昊没有攻城,如果他想攻城,这个城最多不用三天就破了。
狄青说:“他没有攻城,正是因为想引石大人前来。对于元昊来说,我们这些人不可怕,朝廷最可怕的就是石大人。只要朝廷不猜疑石大人,我们这些人全部死了,石大人也会有将元昊歼灭的时候。因此下官猜测元昊是用我们这十几万人做一个大大的钓铒,钓石大人上钩。就象石大人用金明寨西夏士兵钓元昊一样。”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虽然明知道是一个陷阱,但以石大人的性子,他为了我们的生命,还是要踏进来。而且石大人为了救我们,一定会以他自己做目标,将西夏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好让我们突破。那时候,石大人才是真正的危险。所以我预感到我们大多数人能够逃出去,但石大人能够回去的机会,已经很缈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