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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白毦营士兵分作两队,整齐而干净,人人都是铁甲在身,长枪在手,艳阳照耀下,刺眼耀目,一股股寒意直透云霄。孙尚香看了一时,心里暗暗称赞:“人言陈到治军严厉,今日看来果然不同凡响!”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兵,这些女兵,却也没一个敢笑一声的。都是一个个板起了俏脸,挺直了胸脯,将手按着腰间的佩刀,目不转睛的盯着敌人的长枪枪缨。

呼呼风吹过……刘备命人击鼓。隆隆之声大作。

陈到愤然拔出佩刀,身后长枪兵立即霍拉一声,声震平川。手中举起的长枪,尤于浪涛一般荡然而起。而孙尚香,却是分毫不动,岿然如山!她不动,她身后的骑兵,没有一个动的。陈到佩刀拔出,当即一挥,迎风斩开,他的身后的长枪兵,立即如撕开的锦缎,向着两边分开。

眼看着孙尚香百骑所在仍是不动,观战的诸军都是一片哗然。都道是孙尚香此刻突然看到陈到白毦营的阵势,是吓怕了,所以不敢接战了。刘备在旁边一个土丘上观战,尚未言语,旁边诸将都是跺足道:“咿!此女子是吓怕了还是不懂兵法,陈将军既然将士卒分成两队撕开缺口冲了上来,那就是有包围她的意思,她此时不冲出更待何时?更何况,轻骑利在冲撞,若然她还不向前冲出,等到长枪兵围即合成,她所部轻骑的优势也就完全失去了。以此毫无用之师,即成瓮中捉鳖,焉能再战,更遑战胜对方了!”有识者自不免叹息。

刘备眉头紧锁,在他看来,孙尚香为了随军出征而不惜敢于向陈到叫板,就凭她的这份勇气亦是可嘉的了。所以,此战的胜败虽然他早已猜到,却并不为孙尚香感到可惜。只是,刘备想到陈到现在是盛怒之下,如果他误伤了孙尚香,那却如何是好?但到底,现在是两军演武不免死伤,且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到统领虽是步兵,但机动能力却是极强,数丈远的距离转眼即到。而撕开的口子,也正如先前那些将军们猜测的一样,果不其然,到了近前,突然合了起来。长枪兵一旦合围,将孙尚香包括她所领的百余轻骑也就全都圈在了围内。

陈到只想着孙尚香不堪一击,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对方几乎是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被自己的人马轻轻易易的全数围住了!

对方的这一举动,反而是让陈到微感诧异。

眼见陈到顺利合围,而双方未动干戈,刘备不想伤了孙尚香,赶紧对身边许褚言道:“你传下我的命令,告诉陈将军,就说他的所部已全数将对方围住,对方已无胜机,胜负已判。陈将军所领白毦营胜,可撤开重围,不得误伤一人!”

许褚接了命令,赶紧翻身上马,大喊着将刘备的话传给陈到。许褚声似洪钟,绵绵荡开,顷刻传到了陈到耳中。此时,陈到盛怒未歇,敌方虽被围却没有投降的意思,所以,他也正准着发号施令,让人马转围为攻,展开攻势。可当陈到听到许褚传来刘备的命令后,不由的一怔,气馁不已。但刘备的军令不能不听,只能准备解去重围。陈到有心撤围,只没想到对方不但不答应,且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

烈日炎炎,难得一丝凉风吹来,破衣解带,灌入了孙尚香的胸口。而大都数的,却只能抚摸着她妙曼的躯体,婀娜的细腰,眷恋而去。

孙尚香胸口一阵起伏,似乎,她内心深处正是酝酿着一个巨大的胜机。马背上的孙尚香嘴角一丝笑意荡过,尔后,换来的却是坚毅如铁的眼神。

孙尚香回答许褚:“兵法有言,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目下虽然被围,但正是兵法所谓之死地。死地则战!焉能知道我不能复生?”孙尚香此话一出,不但让陈到错愕,就是许褚也顿觉怫然。孙尚香一语未了,却突然拔剑而去,淡淡的娥眉上透出一股杀气。只见她皓齿一咬朱唇,喝令:“列阵!”随着孙尚香一声令下,跟着,只见她身后的百骑突然如旋风似的转动着,往来奔突。霎时间只听铁蹄敲击大地的声音隆隆不绝,有如地心有颗暗雷,正在默默潜伏移动着。

轻骑兵突然间的往来奔突,虽然看似杂乱无章,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了名堂。陈到随着孙尚香的一声令下,不等对方成阵,顾不得答复许褚,赶紧大刀一挥,发出了进攻的指令。顷刻间,只见喊声大震,所有人手里的长枪尽皆往前刺出。烈日之下,只见枪缨飞舞,如银蛇一般往里直钻!然而,陈到不会想到,孙尚香在他未能反应过来之前,她所布的阵势却已形成!转眼之间,孙尚香的轻骑早已以孙尚香所站的位置为核心,背对着她,结成了一个背内向外的圆形阵法。陈到部下所刺出的长枪,这时也遭遇到了孙尚香轻骑所抽出的腰刀的碰击,顷刻间,刀枪磕碰之声大作。

陈到一轮攻击下来并没有占到便宜,知道对方圆形阵法厉害,赶紧传令退却一步,重新布围。只是孙尚香哪里会给他时机,瞅准对方不会马上攻击之机,又是另一道命令发出:“收刀!取箭!”刷刷。百人之刀似一人之刀,说拔出就拔出,说收进去就收了进去。橐橐。跟着,每人手上都已多了一把弓,一支箭。箭已在弦。先前拿刀时,弓就别在腰间,壶箭则挂在鞍旁。此刻收刀,也就立即能取箭。其动作之快实在让人目不暇接,如一气呵成。

陈到甚至未能下下一道进攻命令,接着就听到了孙尚香的喊声:“放!”孙尚香的轻骑兵接到命令,立即将扯满的羽箭从手中放出。顿时,如四溅的火星,由内而外,簌簌,雷雨般夺弦而出。利箭所过,砰砰声绝,惊愕之声跟着四起。围上来的百名长枪兵,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脑袋似给人掀起掉在了地上,只感浑身无力,汗如雨下。待看清地上滚落的不是自己的头颅而是头盔时,人人才是抹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