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者,正是章篪。
自年初安庐大战之后,他在史可法身边做事,话更少了,做事也更勤奋了。听得史可法这话,他也轻轻一叹。
“岳武穆有云,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太平。此话如此简单,道理人人都懂,但自建炎之后,于今也有五六百年,天下几时太平过?”
“如今当如何是好?”
“这大半年里,老爷也不曾懈怠,不但安置流民,也于其中择青壮,编练了八千官兵,内有孙克咸、潘可大、程龙这般勇将,外有卢督师、朱巡抚、左良玉等大将,只要能坚守待援,何愁贼势?”
章篪没有太多的才能,但经过年初与张献忠的大战之后,他现在也知道,自己的这位东家同样缺乏军略。守坚城,或许还可以,但若是想出外野战,那就是自寻死路。
事实上守城史可法也只知紧闭四门见招拆招,像俞国振那般,守城还设下陷阱坑杀张可望之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史可法闻言不动不喜,反而大恸。
他为人刚正,自觉一生都在追随恩师的脚步,践行大道,唯一一件让他心中存有悔意之事,就是为了换取安置灾民的粮食,将十万人口“卖”给郑芝龙、俞国振之事。因此,他几乎流涕道:“吾弃十万之民,方安养百姓,如今民生尚不宁,而流贼又至,为之奈何!”
章篪心中一阵烦躁,就在这时,外头有差役进来禀报:“孙副使求见。”
孙临为史可法所举荐,得了个庐州府经历司经历的虚职,同时兼安庐道监军副使的军中临时职务,故此差役称之为“孙副使”。他向来以飞将军自诩,如今得了军中副使之职,想到俞国振练得好兵,每日便与那些募来的青壮摸爬滚打于一处。
史可法听到孙临求见,心中微微一喜,他是亲眼见过孙临神射的,而且练兵方面,孙临也颇有一套,因此忙道:“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身戎装的孙临便大步来到史可法面前。如今的孙临,也只是二十七岁,略蓄了八字须,眉目英挺,不怒自威。他来到史可法面前,行完礼之后便竖眉道:“巡抚老爷为何还安坐于此,贼人将至,是战是守,总得有个方略!”
他确实心中不满,因此说起话来就有些不客气。他与俞国振在一起参与了上次大战,在他看来,像俞国振那般,战前便将准备工作做足来,绝不能等到战事发端,才开始做准备。
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俞国振经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语。
而史可法在得到消息之后,竟然这么久尚无动作,实在让孙临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