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庚额手已经将腰刀拔了出来,与席特库不一样,他是老兵,第一反应便是反击但他看到的,是聚在一起的八旗兵成片成片地倒下,是自己所拱卫的炮营转眼间成了一片血泽,是自己兄弟方才跟随的部队突然间变成了敌人“哥哥,这里来,这里来”
席特库拉着莫尔庚额握刀的手,神情极为惶急,战场上火枪与箭矢可是不长眼的,若是被击中,那可就是冤了他可是知道,襄虎卫个个都有着一身精良装备,像张正他们,外头的皮袄子里,还掩着钢甲他亲眼见到过,明国人用的克敌弩,在十步距离里都无法彻底穿透那钢甲,他自己也试过,他在三十步处用弓箭射不穿这甲偏偏这甲还比起一般的步人甲轻便,那些虎卫穿着这甲,行动几无妨碍,一个个都能行动自如,比起笨重的步人甲可是要灵活得多莫尔庚额不愧是老兵,此时反应过来,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席特库,嘶声吼道:“席特库,你背叛了大清”
“我们原本就不是他们僮家的部族,我们是那拉氏,不过是被老奴吞并了”席特库拉住莫尔庚额:“现在有强大英武的大汗在明国崛起,我们正好可以重振辉发部族”
他们兄弟二人的父亲,确实原是海西女真中辉发部纳拉氏,后来努尔哈赤吞并了辉发部,他们便成了觉罗氏的包衣奴隶听得这话,莫尔庚额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敢这样称大汗”
“为什么不敢,那是建州觉罗氏的大汗,不是我们的,我们的大汗拜音达里被他们杀了,我们的身上有王机褚的血统,我们也可以……为汗”
“什么,你这个狗奴才”莫尔庚额一脚将自己的弟弟踢翻,转身就想回去,结果却听到背后“刷”的一声,紧接着,一柄雪亮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记得这柄匕首,这是他一次出征的战利品,回去之后,便送给了自己的弟弟,希望他能成长成为这柄匕首一样锋锐的勇士,用这柄匕首杀死胆敢冒犯的敌人现在,他的弟弟终于动用了这柄匕首,但是目标却是他“哥哥,莫尔庚额,你这个蠢货,我不会让你这样去送死的”
席特库声音有些冷涩,他已经将全部都赌上了,他知道自己哥哥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莫尔庚额愣住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执,在整个战局中,只是一朵小小的最不为人所注意的浪花,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关注他们了“快,快,快”
向来冷静自持的张正,难得地连继吼了三个“快”字,在一番血雨之后,炮营已经失去了指挥,剩余的百余兵卒,面对着明晃晃的弯刀,无一例外选择了下跪求饶他们原本就是明人兵卒,跟着孔有德等人降了建虏,原本就谈不上多少忠诚,现在这种局势,当然不吃眼前亏张正喝令他们赶快将炮车都推过来,背靠着冷口关,围成半圈,炮口对着建虏而虎卫除了一百仍在马上往来巡视督促,其余四百人尽数下了马,架起了火枪,开始向想要来夺回炮营的建虏倾泻火力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牛录的建虏,双方数量相当,虎卫还略多一些,而火力上的优势,使得他们能够从容应付在扔下六十余具尸体之后,这个牛录不得不向后暂退,脱离教导团的射击范围“再快一点该死的,若是谁拖泥带水,立斩无赦”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张正又开始催促,这一次不仅仅是那些炮营步卒动手,就是虎卫中也分出部分人手,将建虏所携带的八门大炮一座座放好见到炮位已正,张卫大喜,又催促道:“准备放炮,准备放炮全用葡萄弹”
他人数少,建虏反应过来之后,必然会大举来攻他夺炮,因此,灵活利用火炮形成的火力覆盖,就是减少自己伤亡、坚持到建虏动摇的关键“干得好”
孙临这个时候终于用力挥动拳头,脸上是难以遏制的兴奋他迫切地向俞国振道:“济民,如今该我出场了,该我了?”
“永平镇官兵,在此求战”刘景耀也在旁边说道眼前这一幕,看得他浑身热血沸腾战意昂然,自建虏此次入关以来,官兵屡战皆北,何曾出现过这样的大场面诸军避战,畏敌如虎,让刘景耀这老头儿都觉得奇耻大辱,故此闻知建虏将出关,他带着本部能调动的两千人前来夜袭,却正好与俞国振相遇,被俞国振拦了下来知道俞国振的战绩,就如同崇祯一样,刘景耀对于俞国振,也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感故此他毫不犹豫接受了俞国振劝告,与俞国振一起,布置这一次袭击“这只是刚刚开始”俞国振摇了摇头,现在不仅不是决战的时候,甚至可以说,他只是将双方力量的对比,勉强向己方平衡了些,总体实力来看,建虏仍然占据着优势若是此时冷口关上的守将有胆,敢于开门助战,那么俞国振就有九成把握能获全胜,但看现在冷口关上的模样,那个死太监高起潜,怕是指望不得了。
第六卷 三四五、飞扬跋扈为谁雄(二)
第一轮袭杀,可谓大获成功,虎卫自身伤亡只有二十余人,全部出现在教导团,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受伤,阵亡者寥寥数人。而在他们迅雷不及掩耳地袭杀下,建虏八旗的伤亡,超过八百人,两个牛录从战斗序列中退出,一个牛录被打得不得不休整。
俞国振手中有两千多家卫,三千登莱兵,再加上刘景耀的三千永平镇军,人数达到八千,而建虏剩余人数,大约是九千出头的模样。单以人数对比,双方实力相当。
但论及战力,俞国振这边的登莱兵最弱,永平镇军若是凭险而守,或许有与建虏一战的勇气,但野战的话,现在他们脸色发白就是最好的注脚,反而还比不上一心只给家卫装弹药的登莱兵用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