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你有病在身,就不用坐着了,快躺下。”谢学仁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非常客气——毕竟李庭芝已经患了重病,谢学仁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意思发作出来。李庭芝艰难的挥挥手,大概是想说些没关系的话,可嘴刚一张开,李庭芝就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吓得亲兵赶紧又把他放了睡下,小心为他盖上被子。
“谢大人,在下文天祥,我们大帅身染重疾,有什么话让下官回答如何?”文天祥上前,拱手行礼问道。谢学仁当然知道文天祥是贾老贼爱徒,将来铁定要入阁拜相的主,身份非同小可,忙还礼道:“多谢文大人,请问文大人,李大人是何时患上的疾病?可曾寻得良医医治?”
“李大人这病是在扬州就患上了的,后来收到贾太师的命令,又带着病来到临淮。”文天祥叹了口气,很沉重的说道:“本来我们打算集结好了军队以后,马上就挥师北上救援泰安,不曾想李大人到得临淮后,可能是路上受了风浪颠簸,竟然马上就病成了这样,临淮小城又没有什么上好的名医为他诊脉。我们也没办法,只好一边封锁消息免得动摇军心,一边派出信使去向太师报信,请太师派几个太医过来为李大人治疗,另外在请示太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谢学仁哭丧起了脸,身为主帅的李庭芝患病,大军一日不可无帅,宋军无法出援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么一来,苦的可就是张荣祖孙和李璮了。仔细斟酌了用词后,谢学仁先把张荣的书信呈交给李庭芝,尔后哭丧着脸说道:“文大人,现在鞑子已经改变了针对泰安的战术,想要用深壕高垒困死泰安,泰安城里的粮草最多只够支撑两个月时间,李璮将军和卑职的外公都等着大宋军队救援。请你们无论如何想一个办法,赶快让大宋军队北上吧。”
“谢大人,不是我们不想救援泰安,只是李大人的身体……”文天祥满面难得。这时,正在看着张荣书信的李庭芝忽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前来搀扶的亲兵,咳嗽着说道:“泰安危急,不能再耽搁了,马上吹号……咳……吹号升帐,我要亲……咳咳咳……亲自领兵去救泰安。”
“太好了。”谢学仁乐得差点没蹦起来,心说李庭芝不愧是大宋的两淮安抚制置大使,货真价实的两淮土皇帝,果然够意思。宋军诸将却一起上前阻拦,纷纷劝说道:“李大人,千万不可冲动,你身上染有重病,不能随便乱动。”
“都给我走开,不许耽误军情大事。”李庭芝的表情很是愤怒,奋力推开宋军诸将坚持站了起来。可是李庭芝双脚刚刚站起,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弯下剧烈咳嗽起来,人也软绵绵的向一旁歪倒,吓得宋军众将赶紧一哄而上搀住,捶背揉胸嘘寒问暖,文天祥还拿出一块白绢去接李庭芝咳出来的痰液。可这不接还好,一接之下文天祥就惊叫起来,“李大人,你又咯血了!”
说着,文天祥将白绢扬起,绢上果然有一滩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吓得宋军众将纷纷大叫,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李庭芝抬回床上,一边惊惶大叫,“快,快叫郎中来给李大人诊脉!快——!”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两个背着药箱的军医就冲了进来,扑到李庭芝病床上展开急救。见此情景,谢学仁彻底傻了眼睛,心说完了,还真是天不佑我张家,李庭芝病成这样,还怎么领军北上增援?
“谢大人,你也看到了。”文天祥回过身来,忧心忡忡的对谢学仁说道:“李大人精忠报国,为了救援泰安不辞辛苦,结果被累得病成这样,我们也愿意效仿李大人的忠贞义节,跟着李大人北伐杀鞑子救援泰安!可李大人病成了这个模样,我们又怎么能北上?”
“那文大人,你是淮东安抚使,还有姜才将军也是淮西安抚使,你们能不能代替李大人领兵北上?”谢学仁退而求其次,心说那怕姜才或者文天祥率领大宋军队去泰安,这两个也算是大宋名将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谢大人,你想害死我文某或者姜将军?”文天祥的反应很是激烈,紧张兮兮的看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李大人是大宋皇帝亲自委任的两淮制置大使,也是贾太师举荐、皇上钦点的北伐救援泰安主帅,没有接到圣旨之前,我和姜将军不管谁接掌兵权,都是等于谋反,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就算文某的恩师贾太师,也保不住文某这颗人头!”
被文天祥用这么恐惧的口气一说,谢学仁立即明白自己的建议有点太过了——大宋军队可不是张荣家族的军阀军队,军纪规矩要比张荣的私家兵严格百倍也复杂百倍,文天祥或者姜才在这个时候接过李庭芝的指挥权,是有些抢班夺权的嫌疑。想到这里,谢学仁赶紧向文天祥告失言之罪,又哭丧着脸问道:“文大人,那现在怎么办?泰安那边危若累卵,你们如果不尽快北上,泰安城可就守不住了。”
“那你们可以突围向南啊。”旁边的姜才插话道:“乘着现在李璮将军和你们的军队都还有一战之力,抓紧时间尽快突围到徐州和下邳,在这两个州府坚守,我们再增援你们就方便多了,就算出动不了军队,李大人一道公文,军需粮草和火药武器这些管保你们充足。”
谢学仁表情更加哭丧,张荣家族不是没考虑过突围向南,到紧挨两淮的徐州和下邳来坚守,可是想到放弃泰安、兖州、济州和腾州四个州府这么大的地盘,张荣家族上下还是感到无比肉疼,说什么都舍不得。而且张荣家族在被压缩到了徐州和下邳这么小的空间里,再想招兵买马雄霸一方,也就成了水中花镜中月,只能老老实实的给南宋当缓冲墙和人肉盾牌了。
文天祥察言观色,见谢学仁表情至此,立即明白现在想要张荣家族放弃四个州府极难成功,便悄悄的放出了一个暗号。帐中亲兵将暗号传到帐外,片刻后,一名传令兵就跌跌撞撞的跑进帐来,手中高举一个竹管,大声叫道:“启禀诸位将军,贾太师飞鸽传书!”
“贾太师有回音了。”帐中宋军众将一阵骚动,文天祥抢上前去接过密封的竹管,当着谢学仁的面拆封打开,念道:“两淮众将听令,庭芝重病一事,本官已然知晓,太医也已派出。自收到命令之日起,临淮驻军不得妄动一兵一卒,待本官交代朝政,亲赴临淮统率大军北上增援。大宋平章,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