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页

当今世上,两个超级大国都是那么傲慢,都是那么不讲道理,在这个恶人当道的世上,小国寡民的郑国,还是选择投入晋国阵营,日子要好过一点。

子硚正在沉思,荀偃站起身来,脸色阴沉的下令:“就到这里吧!明年开春,郑国派人去新田‘听成(听取征税额度的缴纳标准)’。”

荀偃是个霸道的人,范匄是个贪婪的人。自这两人担任正副执政之后,晋国召开的“听成”大会,已经彻底沦为政协代表大会,参加的各国无需表达自己的意见,晋国会“代表”他们表示对大会的成果热烈拥护,然后“代表”他们说,大家都举手表示同意,并称赞晋国伟大光荣……

子硚苦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告辞。前脚踏出屋门,身后传来荀偃的命令:“明天全军结束休整,清晨开拔,立刻返回国内。”

范匄听到荀偃的命令,很惊愕,他想了想,面对荀偃的霸道,他低下了头:“我马上下令,明天一早准时开拔。”

就这样,骄傲的晋国大军丢下齐国郑国的军队不理,第二天自顾自的启程了。

好在虎牢城是一座自由大市场,郑国与齐国的军队到不急着走,两国士兵把自己的战利品在市场上出售掉,而后购买了一些本国畅销的物品,准备回国贩售——这习惯是赵武带来的,是赵武确立了虎牢城自由贸易的规则,而后赵氏士兵身体力行,并把这个习性传染到列国士兵。

齐世子光带着几名亲信在虎牢关闲逛,一路走一路跟晏婴感慨:“想当初,晋文公不过是一个流浪的公子,是我们齐国接纳了他。管仲的学说是我们齐国首先实行的,晋国只不过是追随者而已,但晋国做得比我们齐国好,反而后来居上。

我听说赵武代表赵氏重新回到晋国贵族行列的时候,家臣们相互讨论,该用什么策略振兴赵氏,他们最终采用的还是管仲的学说——管仲的学说是我们最先采用的,我们如今仍坚持不移的采用管子的治国理念,论国土面积,我们不比晋国差;论人口、论文化,我们都要超过晋国,为什么我们现在却要忍受晋国的侮辱。”

晏婴拱了拱手,回答:“大子(世子、嫡长子、太子)能看到这点,臣为齐国而感到庆幸——大子刚才说‘我们如今仍坚持不移的采用管子的治国理念’,问题就出在这里。

管子在我们齐国太神圣了,晋国的成功反而让我们更加神圣化了管子,结果我们对管子的策略一点不敢加以变更,结果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而晋国采用的策略,其实已经是赵衰加以变革的管子策略。赵氏将这种变革的精神贯彻始终,等赵武子崛起时,他拿出的管子策略,其实已经不是原来我齐国实施的管子策略,甚至也不是赵衰当日确立的管子策略。

人常说‘常变常新’,时代变革了,具体的政策也要加以变化,以适应当下的时代——大子知道‘守株待兔’的故事吗?同样类似的故事还有‘刻舟求剑’。时光就像流水一样,不停地向前奔流,我们在舟上刻痕迹,寻求丢失的宝剑,就像是坚持我们以前的‘管子传统学说’,终将被时代抛弃。

而赵氏则不是这样,他们制作《百器谱》,研究工具的革新,随后研究新式兵车、新式弓弩、新的骑兵战术、新的阵型……以及恶金(铁制)武器等等。军事革新技术的发展,使得晋国越发强大——它现在强大的令人恐惧。

此外,租庸制的实施,以及巡警法,道路法,市易法的颁布,让晋国政治体制也在不断革新,他们在不断顺应时代的流水,我们却坚持传统的木舟,我们是在‘刻舟求剑’啊。齐国要想强盛,必须把目光投向流水——当初晋国能‘全盘齐化’,才有了现在任意羞辱齐国的资格?我们为什么不能‘全盘晋化’?是为了保持‘传统的被羞辱地位’?还是为了不必要的面子?为了‘面子’,哼哼,我们现在的‘面子’是什么?不过是被人羞辱的面子而已?”

晏婴这段劝解的话提前了十多年诞生,但他的效果却更大。因为这时大子光还没有做到国君的位子上,刚刚被羞辱国的他更能切身感受到齐国的窘迫,而且因为他提前考虑到变革问题,对于将来的计划更能尽早安排。

晏婴满意的看到大子光陷入沉思,这时,他眼角瞥见郑国几位卿大夫正在结伴同游,晏婴马上甩下大子,过去跟郑国人寒暄:“子硚,没想到晋国人把你们也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