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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车上,余昧打了个哈欠,他指着步步为营的晋国人,微笑的说:“看了刚才中行氏狂烈的进攻节奏,我简直不相信这支队伍也是晋国的部队,听说赵氏武装与魏氏武装并称为晋国最锋利的矛与盾,连贵国本国人都说不清究竟谁是晋国第一武装,怎么赵氏武装的表现,连刚才中行氏都比不上。”

赵武这时巴不得自己手里有个小扇子,最好是袖珍型的那种,他可以打开这样袖珍型的小扇,仿佛诸葛亮一样的扇着风,得意洋洋的回答:“战争,拼的就是资源。富裕的国家用机械技术,用无穷尽的弹药跟人拼,而穷国、落后国,只能拼人力资源。”

现在场上交战的情形就仿佛赵武这番话的注解,战斗场面虽然不激烈,但楚军的伤亡比刚才中行氏进攻时造成的伤亡更加惨重,甚至可以说惨不忍睹。在韩氏不计代价的覆盖式射击下,晋国人射出的弩箭仿佛田地里的韭菜,密密麻麻,非常茂盛,一名楚兵身上如果没有插上一二十根箭,他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楚军的铠甲非常有名,地大物博的楚国人很富裕,他们用生丝串联铁片,缝在皮甲上,制成类似后代鱼鳞甲的组练甲,但并不是每名楚军都有资格穿上这种昂贵的组练甲,大多数楚军步兵也就是一身麻衣,单薄的麻衣挡不住密集的弩箭,在韩兵层层推进下,大多数对射的楚国弓兵,已经被密集的弩箭扎成了血葫芦,随着晋国人的推进,射程里的楚军仿佛大风吹过的麦田,麦秆齐齐的倒伏下去。

楚军还想进攻,城墙上战鼓擂动无数通,这时,赵兵发威了,传自潘党的连珠射、急促射连续出手,他们射击的距离也许比不上韩氏的弩兵,但他们的射击频率,简直让人难以想象,那是一阵密如爆豆,仿佛机枪扫射一样的密集射,赵氏士兵在一口气的时间,急促的将整整一壶箭射了出去,而后他们疲惫的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稍停,稍事休整的韩氏弩兵接上茬了,他们继续开始绵绵不绝的三段式射击,天空中的弩箭仿佛梅雨季节的雨丝,无穷无尽,永无止息。等韩士兵射完了一壶箭,赵氏兵再度上阵,开始了又一轮的急促射。

这一波上阵的主将是子强,此时,子强身边已经交织着纷飞的弩箭,这说明晋国弩弓的射程已经涵盖到了他的指挥席所在,子强犹豫了一下,下令降下自己的主将旗:“迁延之役中,魏氏追随栾氏撤出战场,晋国的元帅中行偃(荀偃)并没有因此责备魏氏,如今晋国兵临城下,我们楚国人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我需要保留足够的兵力,应付晋人随后的攻击,就让我学习公子围的撤退吧,想必大王也不会因此责备我。”

子强是战争进行到一半,中途撤出战场的,按规矩他可以带走部分军队,于是,楚军后续军队随着子强一起转身,向城门洞撤退,刚开始,楚军还能保持撤退的秩序,随着晋国人的推进,楚军的队列仿佛巨锤锤击过的雪团,轰然四散,溃逃的楚军不再讲究队列,不再讲究秩序,他们争先恐后的逃入城中,而后躲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

一百多年前,春秋记录的“曹刿论战”篇章,讲述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时战争规模小,列国只有三军,双方交战的时候排列的阵型是三阵,所以用三通鼓决定战场的胜负。如今战争规模扩大了,列国都具有五个整编军,即使没有五个整编军,他们也喜欢排列出“五阵”,进行五轮攻击,以决定战场的胜负。

如今的情形就是五阵,轮到双方第三回合交手了,这第三回合交手不再是双方最后一战,所以不存在“三而竭”的事态,相反,第三阵被认为是“承先启后”的最重要节点,这一阵,双方都将派遣主力上场,争取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楚军最先亮相的是两辆兵车,这两辆兵车并排驶出郢都的城门洞,左侧兵车上打的将旗是一只火鸟,右侧兵车上打的将旗是一只鸟首怪兽——这大概是凤凰最早版本。

亮相的这两只兵车是楚王的亲卫队:左广、右广。

楚国自认为是祝融氏的后代,崇尚火,左广上的旗帜应该是后来所称的神兽朱雀,右广上的旗帜则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据说楚庄王继位后,连续三年沉静在玩乐当中,臣子弹琴规劝,唱的歌就是:“凤兮凤兮,三年不鸣,所待若何?”

楚庄王回答:“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这就是成语“一鸣惊人”的来历。

楚庄王称霸后,便将自己的右广换上了凤凰作为标志,与原先的左广朱雀旗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