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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在石板上发出咯咯的响声,子荡将目光从周围的建筑收回,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脚下。脚下这条路也给人精致的感觉,他还记得刚才走过的路,路面上是由四方形的石板铺成的,每一块四方形的石板都非常标准,相邻的石板缝之间,还铺着细细的木条,而石板路的两边则是另一种颜色的石头,标志出明显的道路,道路两旁则是低矮的花木,似乎每一条道路两旁的花木都不相同。

现在子荡脚下的路面是格栅路,长方形的条石拼出细腻的格栅,格栅中间,绿色的小草顽强的冒出头来,使整条大路仿佛一条绿色的地毯,走在上面,给人以暖融融的感觉。

路的尽头是一座水榭,通往水榭的桥上站满了持戈的武士,尚有一些侍女、歌舞伎站在桥头的小亭中,似乎在等待召唤。不停的,有端着食物与热汤的仆人走上桥去,将手中的物品送入水榭当中……

这座水榭一边临水,子荡进入水榭的时候,发现临水的那一面,所有的门窗都打开着,赵武正与几个贵族在水面上垂钓,陪伴赵武的贵族都是列国使臣,靠近赵武身边的是一个身材矮小,肤色黢黑,形象猥琐的小矮人。

但这位小矮人浑身散发的气势却让子荡不敢怠慢,因为他正是春秋著名的智者晏婴。

只听晏婴随口跟赵武闲聊:“我国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寡君最近削减了朝臣的工作餐,从过去一人两只鸡,降成一人一碗鸭子汤,据说这是执政庆封的意思。结果大臣们上朝的时候都吃不饱肚子,埋怨纷纷啊。”

旁边的叔孙豹瞥了一眼晏婴,没有说话。赵武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也没有说话。晏婴很聪明,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话。他说这话一方面是抱怨晋国对齐国的索求太多,希望能获得减免,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晏婴其实是在隐晦的告诉赵武:我齐国内部不稳,在这种情况下,晋国集结大军——请不要把目标指向我们齐国。

其实,削减朝臣工作餐的不是齐国执政庆封,而是齐景公本人。他不满庆封的专横,但又担心朝臣对庆封的支持,所以借助削减朝臣工作餐,挑起齐国大臣对庆封的怨恨情绪,以此来磨刀霍霍,筹备对庆封的反击。

赵武对此不作表态,晏婴不好继续说下去,但这位绝顶聪明人知道赵武把话已经听进去了,对方不好表态,是因为楚国的使者进来了。

楚国是可以跟晋国抗衡的超级大国,在楚国使臣面前,晏婴不敢称老大,他站起身来,挪开了赵武身边的位置,然后向楚国使者拱手,把这位置让给楚国使者。

仆人上前递过一杆钓鱼竿,楚国使臣摇摇头拒绝:“在池塘里钓鱼是什么事,我楚国渔夫宁愿到江里去捕鱼。”

楚国使臣这话说的很霸道,他一上来就否定了在场列国使臣所做的工作。郑国使臣与宋国使臣不敢触怒楚国,他们低下了头,晏婴事不关己,退开了一步。在这个时候,一向给人谦谦君子形象的鲁国使臣、左相叔孙豹反而一声轻笑插嘴说:“在江里捕鱼已经不算什么了,如今元帅的船队已经到海里捕鱼了,他们捕捞的巨鱼仿佛一座小山,鱼身上出产的肉足够一旅士兵吃十天。”

鲁国人是在嘲笑楚国——什么?你楚国人觉得在江里捕鱼很牛叉吗?晋国人如今在海里捕鱼,面对晋国人的成绩,你有什么好炫耀的?炫耀你们的失败吗?

楚国使臣怒了,你鲁国算什么东西?晋国人身后的一条小狗而已,也敢在我楚人说话时插嘴……楚使刚想反唇相讥,那边,赵武一声轻笑,文文静静的说:“鱼上钩了。”

楚国使臣立刻闭紧了嘴,眼看着赵武慢条斯理的收放着钓鱼线,然后慢悠悠的将钓竿举起,将活蹦乱跳的鱼甩到身边,取下鱼钩,将鱼放进鱼篓里,然后又一番操作,给鱼钩上挂上耳食,将鱼钩重新甩进池塘里——整个过程当中,楚使子荡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