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细声细气地问:“那场大火,最后隔绝了战场,你们是怎么逃离的?”
博野领主一惊,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将领就是棘蒲之战的绝世凶魔。他打了个哆嗦,立刻躬下了身子——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勇者都是受人尊敬的:“溃散了——我们先是驱动猛兽,而后连续扑击……我的队伍被安排在第二拨攻击梯队,轮到我攻击了,我从没见过那番战斗场面。
刚离开森林边缘,我就遭受了雨点般的巨石,我的队列被打散了,勇敢者继续向前,怯懦者脚步迟疑。前进到一半,我们遇到了嗡嗡叫的飞盘,许多人不知应对的方法,因而受伤,他们的伤势吓坏了同行者,那些曾经的猛士,即使头顶巨石不断飞舞,他们依然勇敢向前,但那一刻,他们却像迷路的羔羊一样,恐惧的哭泣,茫无头绪的乱跑……
至此,我已经没有攻击队列了,那些依然向前冲锋的人,他们之所以继续向前,只是出于恐惧,他们恐惧的不知选择其他路线,只知道一直向前,哪怕前方是地狱。
等待他们的确实是地狱,你们射过来的箭,简直不是雨点了,是一堵墙,弩箭组成的墙,大多数人倒在箭墙下,箭墙后面是火海,即使侥幸冲过了祸害,你们还有熔化金属形成的火雨——那时,凡是冲到你们墙角的人全都疯了,他们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死亡降临。
我们溃散了,凡是理智的人都不愿再冲击你们的寨墙,公子离约束不住,开始在后方防火,指望大火会像驱使野兽一样驱使我们向前,但放火的人首先崩溃了,他们放完火后,立刻四散躲避大火,他们的混乱波及到待命攻击的人,于是,没有人愿意继续向前,他们涌向了大河。
那一路,真是噩梦般的经历,被大火驱赶出来的猛兽与我们伴行——你身边若跟着一头饿虎数群恶狼,彼此同行百里试试看。没有人精神不崩溃,到了河边,许多人不堪忍受,纷纷投河以图清静……于是,河中飘着全是尸体,以至于我的随从踩着尸体将我渡过了河。
噩梦啊,今年春耕开始的时候,有三三两两的溃卒返回了村里,他们不知躲在哪里避过了严冬,但他们回到家后,我发觉他们已经全毁了,他们已失去了人的意识,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一个行尸走肉了。”
说到这儿,博野领主稍作停顿,向赵武鞠躬:“元帅曾为我展示了一场完美的防守战,现在,请容许我向你展示我保护吾土吾民的决心——求你了,请你像个贵族一样,尊重我的领权,别再用言词侮辱我。请赐给我一战!”
赵武鞠躬回礼:“你只有三百余残兵,除了武士还保有武器之外,其余人不过拿的是削尖的木棍,我如果用全军、三个师欺负你,恐怕你连朵小浪花都掀不起来,一鼓而没。
这样吧,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给予你相衬的战死:我只派与你兵力相等的士兵与你战斗,如何?”
“请问。”
“公子离许诺你们什么,使你有胆子袭击晋国?”
博野领主愣了一下,马上陷入回忆中,喃喃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对方说的居然是孔子的“大同社会”思想,怎么会这样?孔子才几岁?
赵武震惊的无以复加,只听博野领主继续说:“此地名为‘博野’,意思是广阔的大平原。这里适合耕作,但也易攻难守。百余年来,我们在戎人、代人、狄人、燕人……的夹缝下艰难求生,今日他来索粮,明日你来要粮,我们辛劳一年,收获的粮食满仓满谷,但自己却吃不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