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反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徐一凡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呢?表面上潇洒自若的撒手不管朝鲜那边的公事,其实背地里一直没放松搜集那边的消息。这次聂士成送了好处,特意请他将折子直接转递到老中堂面前,要不然,中堂现在忙着万寿的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儿看呢。这折子也和他一直考虑的问题暗合,所以毫不停留的就马上送来了。
李鸿章忙完,精神头有点使过头了,坐在那里有点犯晕。瞧着杨士骧捧着现在朝鲜奉军提督聂士成的折子,心里实在有点不想看。却不过杨士骧的面子,终于懒洋洋的接了过来,打开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当下就哼了一声:“添乱!”
杨士骧早就知道这个折子的内容。上面的词句甚至都背得出来,聂士成一个武夫,居然也有这样的眼光!对聂士成的激赏,也是他将这折子亲手转上的原因。
“……我军本奉命平韩乱,驻扎日久,疲玩不堪。更兼饷乏,军心不振。以数万北洋虎贲孤悬于韩地,水师转运馈送,犹嫌不足。陆师既不振,水师且无备。倭人窥伺韩我已久,一旦有事,恐有标下等不忍言之事!
韩境之内,徐一凡一军足以镇抚。我或可留兵三千,控遏汉城足矣。大队接济内渡,以成本固邦宁之势。若韩有事,徐一凡一人当之,而我北洋可收转运之效。若倭人侵之,徐一凡则当之。两败俱伤之际,我陆军出九连城趋平壤跗其背,海军战舰大队塞仁川扼其吭,彼时必可一鼓破之也。若然无事,诚国朝之大幸。
标下一得之愚,尚祈中堂睿断。”
看杨士骧想说什么,李鸿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扬手道:“莲房,朝鲜的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现在的大事儿,是太后万寿!”
他眉毛一挺:“要不是淮军大队在那里,小日本最近怎么这么老实?要不是北洋水师巡哨黄海渤海,小日本兵船怎么连面都不大敢露了?撤回来,是省了不少心,可是万一朝鲜出乱子,给老佛爷万寿添个没脸,那咱们成什么了?在大清做事的道理,就是要让上边儿开心,少添乱子!”
看杨士骧脸涨得通红,李鸿章也觉着语气重了一点,脸上挤出点笑:“莲房,我知道你记着徐一凡的折辱呢……可是现在是真没法儿动。淮军回来,非得先补饷不可。现在我哪来的钱?一动就不如一静算了……再说了,一旦淮军回来,小日本又不过来,那不是把朝鲜丢给徐一凡了?那还成什么话?就这么定了,淮军不动!”
杨士骧只有点头,他也知道李鸿章说的全是道理,可是总觉着有点七上八下。这些日子考虑,淮军态势的确太不利了。不利到了带兵将帅都嗅出来的程度!一旦有事,淮军毫无疑问将直面日本人,而徐一凡在北,就是进可功,退可守的地位。到时候不仅不能将他怎么样,说不定这小子还会得一个大彩头……想着徐一凡得意的样子,他就添堵!
聂士成的主意,是最好的法子。能让北洋保持主动,又能将徐一凡顶上第一线……可是,日本人真的会来么?要是他们不来,淮军却回来,那可就是大笑话儿!
这段时间,小日本东洋人不要太老实,往日的小小捣乱几乎绝迹。中堂交涉也无往而不利,应该相信中堂的判断……
他不停的在说服自己,可总觉得有层乌云压在心底,呼吸为难。
算了,自己一个才丢脸的人,不要再搅和了……万事,有中堂呢。
李鸿章已经起身,摇摇摆摆的离开签押房,忙了一天,老头子想歇了。出门的时候,他仿佛猜出了杨士骧脑海中在想什么,回头笑道:“有我李鸿章,小日本打不过来!咱们再不济,也比东洋人大那么多……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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