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佩纶住在督署里头,散了军议之后,他独送了唐绍仪几步。
“逆而夺取?”唐绍仪有点茫然的低声嘀咕了一句。
“取天下者,有顺取,也有逆取。顺取者,天下崩坏,有力者得之。然则生灵涂炭,白骨千里相望……”
“逆取呢?”
“……营造大势,按而观衅,一旦有机,则趁势而起,一举而底定天下。只是这势如何营造,却难倒了古今多少英雄……更别说值此末世,思潮纷纷,更有西洋列强,掺杂其中,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大帅是从何而来,竟然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百年,谁人能理得请眼前这团乱麻?”张佩纶的神色微微有点感慨。
唐绍仪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幼樵,你为什么独独和我说这些话?”
张佩纶微笑:“少川,你是文臣班首。此时关键时候,如果有什么想不通,就自误误人了……其实是大帅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希望你能常保此锐气,但这个时候,不要怀疑他,只管追随他!”
唐绍仪神色有点感动,一句话不知不觉的就溜出了口中:“幼樵,你就不想做这文臣班首?你根基深厚,深悉国内情状,比我合适……”
张佩纶淡然一笑,没接他的话,却岔到了其它地方:“少川,近来有推背图谶言流传,所谓生我者猴死我雕,正是说我们大帅,你听过没有?”
唐绍仪默默点头,他是接受的完全洋式教育,这等谶言,听过便罢,也没往心里去。
张佩纶悄立雪中,神情悠远:“……有人解之曰雕死猴活,主大帅代清而立。可是我的解法却是不同……生我者猴死我雕,我者,此国此族也。大清所有行事,都在死此国此族,而大帅所有行事,都在活此国此族,只有这个解释!
兄弟为什么不担名义?当初我们都是雕的帮凶,马尾一战,我是罪人。此时此刻,只要看着大帅如何全活此国此族,这一生,也就够了!少川,你努力吧,我们都是过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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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
李家老宅,自然是合肥城最为贵盛宏大的宅邸。一门三督,几十年经营。虽然权位已经烟消云散,可是这李家,仍然是合肥城最为让人仰视的存在。
天井当中,已经退隐林下的李鸿章披着一件白色貂皮坎肩,呆呆的站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