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却一拉刘坤一,扯着他就出了军机处的房子,他面沉如水,吩咐苏拉备轿,这才对着脸上已经因为徐桐载澜荒唐言辞而变了颜色的刘坤一低声道:“……这事情,只怕是康南海……学生和康南海算是同体,这事情怪到学生头上,也完全应该,要不是刘老大人点醒,学生只怕就犯了大错!我们这就去康南海那儿……”
刘坤一疑惑的看了谭嗣同一眼,谭嗣同却是一脸的坦坦荡荡,到了最后,刘坤一只是跌足:“复生啊,康南海是个荒唐人!几十年宦海沉浮,热衷小人老头子见得多了,要是有点本事胆色的小人,那更是可怕,你可要盯他紧一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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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处处起坛烧香,闹得乌烟瘴气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江宁这里。徐一凡的消息畅通不用说了,就连天下督抚们,也多半知道了直隶的情况。
大家有志一同,都认为朝廷是慌了手脚,一着昏招接着一着昏招。所谓圣君,只怕是不大靠得住了。朝廷倒霉,自然是徐一凡的便宜。协饷督抚,现在已经有了六家,江西、安徽是不用说了,就在徐一凡的炮口之下。两个地方都请徐大帅赶紧派禁卫军进驻,表示了再明白不过的投靠之意,安徽巡抚是旗人联魁,已经去职,安徽官场竟然请徐一凡派人来护理抚篆,徐一凡也给他们面子,说是转奏朝廷,让安徽藩台护理抚篆,投靠的人就有好处,有财大家发嘛……加上湖南巡抚,闽浙总督,广东巡抚,两广总督,江南半壁,已经在掌中。报效的协饷达到八百余万,今后说不定还有。湖北的张南皮,摆出了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竟然喊出了湖北洋务已成气候,这是国家元气之所在,他为国家善守此土,外界扰攘,一概不与之闻。张之洞如此态度,荆州的满洲将军干脆就在任上溜逃,据说荆州的满城,几天内就散了一多半,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静待天下之变。
这些日子,徐一凡督署里头,往来的都是喜气洋洋,谁也没料到,转瞬之间,就大事有望!两江地方士绅在徐一凡颁出设咨议局的和解文告之后,也开始转变态度。两江有名望,有家道的士绅,已经在商量,是不是地方报效一大笔捐输出来,至少三百万起码,作为进见之礼。眼瞧着要徐一凡要进行殖产兴业的政策,南洋北洋那些财团又不是傻子,跑到两江之地来白扔钱,准定是有好处,不挤进去分一杯羹,还等着什么时候儿?两江大多数士绅和北地不同,江南地少人稠,挂千顷牌的大地主还真不多,多是经营工商发家。现在都摆明了徐一凡重工,重商,落后一步,就等着喝粥吧!
正因为如此,唐绍仪的政务局,这些日子也觉得政务分外顺手。不管是查税还是剥离地方司法权限,地方都没什么掣肘的,政务局的委员派到各地,多是得到了大力配合。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徐一凡这里局势都是一片大好!
气运在哪一头,天下人大多数都觉着已经看出了端倪,无非就是看下面如何进行,到底是最后还要拼杀一场,还是面子上做得好看一点罢了。
徐一凡三四年的时间就走到此步,在江宁督署里头,他还不乐得大牙都要笑掉了?
其实在江宁督署里头,徐一凡远远未曾到将大牙笑掉的时候儿,他反而拿着一份电报,脸色有点难看,只是在那里沉默不语。
签押房里头,坐着张佩纶,李云纵,楚万里等人。看来是徐一凡召集禁卫军系统的人在商议什么事情。
徐一凡好久没有这样脸臭得跟大便一样了,楚万里这个时候都不敢开玩笑,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良久以后,徐一凡把那份电报颠来倒去的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他妈的宋庆这个老小子,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死脑筋!”
张佩纶一笑在旁边解劝:“大帅,宋军门也不过是去电来通报一下情况,也没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何去何从,想必宋军们心里有数吧……”
徐一凡叹口气:“算了,刚才我说的那是气话……宋庆还是个直汉子,不失质朴军汉的本色。他从一个大头兵给朝廷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算得上受恩深重,要是说投靠我就投靠我了,只怕我也要低瞧他一眼……这话别传给聂功亭听到!”
他自我开解了两句,却又忍不住骂了起来:“他妈的,老子现在倒宁愿宋庆是一个反复小人!也没想到,刘坤一居然这么老当益壮,在直隶,连自己老命都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