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楚万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袁世凯。这段日子袁世凯对他怨气很大他也知道。好几次袁世凯都要策动打破眼前这种闷局,将延庆标拉出去,不管是向辽南靠拢,还是干脆回延庆,更深的参与各地香教引起的变乱,都会变得主动许多,更能获得进一步的情报,可是都给楚万里压下来了。袁世凯是聪明人,知道这里不是由他做主,就再不多说,但是也和楚万里避不见面了。
今儿怎么又凑上来了?老子心情还是不好,和你没什么好多说的!
楚万里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看着袁世凯穿着一身低级小武官的五云褂大步走来。等到他走近了楚万里才懒洋洋的道:“又有什么事情?该说的都已经说过,还要什么好扯的?”
袁世凯却是一脸严肃,眉宇之间还隐隐有兴奋之色:“大人,有客来拜!”
“什么客?”楚万里也挑起了眉毛,饶是他聪明,也想不出是什么人。谭嗣同那一头防他们跟防贼似的,虽然和盛宣怀那里保持着联系可是那绝对称不上是客,还有什么人会大摇大摆而来?
袁世凯恭谨低头:“……大盛魁,韩老掌柜!已经通知刘大侉子更衣准备正堂见客了,大人,我们……”
楚万里一摆手,淡淡冷笑:“现在还搞那些虚头八脑的干什么?人家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犯不着再让姓刘的装幌子了……我们俩见他!这葫芦里的药,也该揭开盖子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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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督署,签押房。
张佩纶独处在签押房当中,披着一份份的往来电文,应酬文电,他就随手拟了稿子,重要情报,他就做出摘要,准备送呈徐一凡。一份份的东西送过来,他只是不出声的埋头干着。
徐一凡自从决定了暂不北上的大计,就暂时把心思放在拉拢就要陆续抵达江宁的督抚上面了,北地重要的情报一概先送张佩纶然后再给他。他这两天不是和李鸿章在商量怎么让各地督抚就其范围,就是和索尔兹伯里往还讨价还价。似乎再没有了前些日子的那些郁郁难解。
他自然知道徐一凡在想些什么,政治本来就是干净不到哪里的东西,徐一凡一路走来,在他们这些大清体制下出来的人看来,已经是足够的理直气壮了。北地现在的乱局,不管是成因还是发展,都是大清自己闹出来的。就算徐一凡稍稍在其间下了一点手,也不过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鼎革一个朝代,这点血都见不得,还能怎样?反正他是干完这次,就准备林下游的人,才不惜以最强硬的态度,推动徐一凡往前走。也算是为徐一凡分摊点责任——上位者,免不了有些惺惺作态,他就最后尽一点心力吧!
只是,徐一凡真的是惺惺作态么?
有的时候,张佩纶偶尔也会觉得有点把握不了。徐一凡这个人,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这次他从头到尾参与着徐一凡在北地的展布,虽然他已经坚信把握住了徐一凡的心态,可是总还有点怀疑。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张佩纶看看签押房正中徐一凡那张空荡荡的大桌子,摇头笑笑,准备继续埋头公文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