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帅您别这么说,弟兄们从没怨过您。自从大军和大食人交锋以来,咱什么时候吃过明亏?这不是,这不是因为葛逻禄人临阵投敌吗?若不是这般,兴许我们现在已经坐在怛罗斯城中庆功了!”
辛志旭不忍见高仙芝如此自责,在一旁安慰道。
李嗣业也道:“对,要怪便怪那些葛逻禄人。我早就看他们脑后生了反骨,可您还偏偏不信,这不,人家刀把子一转方向,便朝我们这佣主砍了过来!”
说到这儿他才意识道惹了麻烦,望着高仙芝叹了一声,再是止口不言。
“不怪他们,怪只怪我太轻信于人了。事实上,即便葛逻禄人不投于大食,战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高仙芝摆了摆手道:“我现在在想,若是我没有在石国一代屠城,这些胡国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安西军如此仇恨,是不是就会有至少一半的国主站在我们这一边?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我觉得仅靠自己之力便可以驰骋河中,力抗大食。只是我错了,任何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只有善于调度利用周边力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诚不欺我!”
“罢了,罢了,这一杯酒便当是我高仙芝给诸位弟兄赔不是吧!”
高仙芝突然跪倒在地,面朝怛罗斯河行三叩首。礼毕,高仙芝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抽出一个酒囊,用牙咬开了木塞,将一壶浊酒倾数倒入早已被血水染得通体赤红的怛罗斯河中。
第七十章 起死(二)
距离怛罗斯河不远的一座矮丘上,移动着密密麻麻的黑点。
马蹄铮铮,行于荒郊野岭,则必是一只军队矣。
只是,从这支军队的装束上你很难辨别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虽然穿着大唐的制式铠甲,却浑身染满了血渍,头发更是蓬乱油污的有如一顶鸡窝,怎么看都不像是素来注重仪容的唐人。更何况,安西大都护可是刚刚和大食人决战完,眼下溃败的安西唐军都在从怛罗斯河谷往东撤,怎么还会有唐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闷头往西走?
若真有这么一只军队,战败不想着逃命还拼死跟大食人决战,那他的统帅肯定脑袋被驴踢了!
这一片区域有不少放牧的牧民,他们多是逐水草而栖,今年怛罗斯水源丰沛,蓄养了一处的好牧草,他们也就从俱兰城一线迁到了这里。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唐人派了兵马使,还是大食人兼了总督,日子还是照旧过,丝毫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啊,无论是哪家主政,即便他们税赋收取的再严苛,也不会收到他们这些牧民身上。若是把人逼得急了,谁家还没有一把星星铁打得趁手的弯刀啊?
草原上的牧民,翻上马背就是战士,他们虽不好挑事却也并不怕事。不过像眼下这种事,他们自然是不好去管的。不就是一些规模稍大的‘商队’吗,若是大食人事后问了起来,自己也能理直气壮的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