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早有吩咐,因此段飞一来就被直接带入了中庭,杨一清随之赶来,身穿青袍常服,倒是跟段飞的书生打扮有些相似,只不过一个经年老儒,一个是年轻秀士罢了。
杨一清与段飞客套几句,大家并排而作,中间只隔了只小小茶几,段飞先打破僵局问道:“不知杨大人传下官到府上有何吩咐?”
杨一清道:“段大人不必客气,如今咱们都没穿官服,不必如此严肃,你若是看得起我,就叫我声杨老,听说段大人得杨慎大才子起字叫岚宝,杨某托大就叫段大人岚宝如何?”
杨一清神态慈和,就像对待自家子侄一般,对段飞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地道:“恭敬不如从命,杨老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杨一清叹道:“自从段大人入京以来,似乎我们之间从未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今日在朝堂之上对段大人发起诘难,实在是迫不得已,郭震无德无才,若让他主持邮政部,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来,岚宝你责怪老夫让你当众难堪了吧?”
段飞道:“不敢,段飞也有许多不是,杨老责备得没错,段飞不敢为了迎合皇上,以及为自己安危着想,对郭震姑息养奸的。”
杨一清叹道:“老夫明白,岚宝你自从入京以来就一直为外庭所忌惮打压,若不是机缘巧合联手郭震,早已被张锐所害,郭震虽然无能,岚宝你对他还是不忍落井下石,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岚宝你如今早已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郭震那种拖后腿的家伙,早该抛弃掉了。”
段飞疑惑地问道:“杨老的意思下官不太明白,内廷为张锐操控,除了郭震下官还能指望着谁呢?”
杨一清道:“岚宝,老夫要向你致歉,自你入京以来我们便对你刁难重重,如今已一年多了,回首往事,老夫才霍然发现,我们竟然一错再错,岚宝你努力去做的事情虽然有些惊世骇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事实证明都是行之有效的,是造福百姓、富国强兵的举措,我毕竟是老了,竟然未能早一步看出来,否则也就不会错到如此地步,岚宝,你不会忌恨老夫吧?老夫在此向你负荆请罪了!”
杨一清站起来就向段飞拜下去,段飞急忙伸手将他扶起,说道:“杨老,段飞怎么承受得起?你这是想折杀我啊,我不是不明理之人,之前的事我只当做是对我的考验,又岂会忌恨在心?杨老切勿介怀,这都是缺乏交流的缘故,今后段飞若能经常来杨老府上拜访,向杨老讨教,就能减少许多误解了。”
杨一清笑道:“杨府大门永远朝岚宝你敞开着,欢迎你随时来陪我聊天,我倒是觉得和岚宝你多聊聊,可以增长见识,开拓视野,多多益善啊!”
两人相视一笑,段飞请杨一清重新坐回去,问道:“杨老一向对我不怎么待见,为何突然有所改变?”
杨一清叹道:“人老了,眼睛花了,看也看不远了,守着京城这方寸之地,哪里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只好人云亦云固守传统以不变应万变,所以见岚宝你今天折腾这个明天折腾那个,生怕你把大眀江山给折腾没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家里来人了,他们给我讲起江南的变化,我才发现自己已成了井底之蛙,而岚宝你在我心中的瞎折腾,却成了江南百姓纷纷传颂、万家生佛的善举,这些事对本官的冲击很大,今日岚宝你又开始折腾,这回轮到了驿站,我就想啊,似乎切实可行啊,若能丢掉这个大包袱,今后每年朝廷能节省多少银子啊,于是就没再跟岚宝你捣蛋,呵呵,没想到费宏那墙头草这一回却站错了队。”
段飞笑道:“原来如此,杨老是镇江人吧?刚开始改革才一年时间,镇江的变化还不怎么大,杨老若是去趟苏州,就真的该惊叹了,我确实爱折腾,这是因为我觉得朝政中许多东西都不合理,就想着把它们都改一改,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富国强兵啊。”
杨一清笑道:“老夫当初看到那四个字时还颇不以为然,如今总算明白了,岚宝你目光远大,老夫实在惭愧,今后岚宝你再有什么举措,不妨先告知老夫,让老夫和你好好斟酌一下,然后再在朝堂上提出来,定能事半功倍、顺利实施,岚宝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