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将这份邓肃画押的鸽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忽然一手拍在额头上扑地就倒,左右连忙拥上来叫道:“七将军!怎么了?”
“啊!我……我没事……”杨应麒躺在地上茫然望着苍天哭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创意不足,跟不上赵官人和童宣抚使的创新思维啊。”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得他在说什么,忽然整个人跳了起来叫道:“走!走!到四将军船上去!”
这边杨应麒自去会欧阳适,那边童贯一边催促诸路准备进兵,一边先派使者入燕京招降。躺在病榻上的耶律淳拿到招谕,看也不看扯得粉碎,下命大起兵马,支援坐镇前方的耶律大石。
当初耶律淳谮立,患麾下兵少,便听从了萧干的建议,将东奚、西奚、岭外南北诸部编户计口,每户抽取一丁入军,称为瘦军。燕京在这内忧外患的当口其实没有多余的钱粮来养活这支军队,因此便任由这支军队在涿州、易州之间自己讨生活——其实就是放任他们在这个地方抢掠,以此养军。此外又有常胜军(即原怨军)万人,以及奚部族军万人,共计三万余人开赴前线,听耶律大石调遣。
耶律大石和萧干在前线本来忧心忡忡,听闻后方援军大至心中略定,又见宋军举止奇怪,和己方隔河相对,射过来的箭全都没有箭头,只绑着一些“顺天知命”“恩德威服”之类的招降言语。耶律大石拿了对萧干道:“你看种师道是在弄什么玄机?”
萧干道:“看不明白。不过此人用兵极稳,在西夏经营多年,罕有破绽,需得小心。”
耶律大石道:“我也多闻他的威名。只是看近日宋军的动静,和他以往所为大相径庭,所以担心,怕他弄什么诡计。”
萧干道:“种师道也就罢了,我最怕的是金国汉部的人会趁着我们两家厮杀的时候冲出来,那就难当得很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探查,耶律大石早已知道在塘沽开港的是汉部,不过一直没能来拔掉这边角之刺,所幸的是汉部在塘沽开港以后便没有主动出击过,似乎他们真的只是来这里做生意。虽然耶律大石等人绝不信汉部的目的会如此单纯,但在当前的形势下也确实没功夫来对付他们了。这时听萧干提起,说道:“我派人打扮成商人混进去过,得知那里面分成军、民二区。虽然我们的人进不了军区,但看那片地方的布置,他们在这里常驻的兵不会很多。守或守得住,要再分出大兵来进击冒犯,想来不能。所以这次我们的大敌是南路的种师道,只要击退了他,我军士气大振,咱们契丹人便有翻本的机会!”
萧干道:“都统有计较未?”
耶律大石沉吟道:“如今大辽五路已失其四,这燕京若再不保,我们这些人还能往哪里去?所以卫燕之战,关系我契丹生死存亡!如今新城、永清以南坚壁清野,宋人若乖乖待在白沟南边便罢,若敢过界,哼,我们要么便是把自己的尸体撂在这里,要么就是把他们的头颅踩在马下!”
萧干道:“不错!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不是宋败,就是我亡!”
白沟南边,即将离开雄州城的种师道最后一次来看视孙子种彦崧。虽然他早就看惯了人生无常,却仍然想不到半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孙子会忽然病得这么严重。
“唉,该生病的,本应该是我这无用的垂死残躯啊。”他手抚着不停起伏的胸口,不知是否在祈祷上苍将孙子的病转加在自己身上。
这两日种彦崧吃了汉部特派良医的药,病情其实已有起色,这时虽还下不得床,神志却不迷糊了,听祖父这样说忙道:“爷爷!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如今大战在即,大宋少一百个种彦崧都不打紧,却少不得您啊!”
种师道苦笑道:“胡说!胡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我大宋的将来!爷爷撑得过一年两年,撑不过十年八年!咱们种家……唉,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